当,慢悠悠撑伞出去,罗南与老药已经站在高地西边、可以直视上游河道的位置。文慧兰等人也已经过去,聚拢在一朵朵伞花下。
此时,堆场码头处,可以见到大小货船都陆续解缆,顶着暴雨,往下游而去。
龙七里里外找镜头,也拍河面外景,见他过来,顺口问一句:“怎么着,这些船还要冒雨跑到前进基地吗?”
“就是绕到东边避祸。”
邓纯探头往里面瞧,见是罗南正与老药对照着沙盘地图投影,讨论后续线路,便不再关心,笑吟吟与龙七聊天:
“其实东边那个河湾,安全性上讲更适合当码头。有高地横在前面,基本能挡住上游山洪、泥石流的冲击;且水道宽阔,流速迂缓……”
“那为什么不用?”
邓纯不介意被打断,好脾气地解释:“问题就是那地方水浅泥深,大船容易坐滩,装卸也不方便,只能是山洪来时,往那边避一避。就这样,搁浅的次数也不会少,还好都是小船,拖拉也还容易些。”
龙七会意:“拖拉费用不菲吧?还省了清淤的钱。”
邓纯失笑:“这种小钱……当然也要积少成多才好。”
“清淤确实是小钱。”龙七若有所思,“所以,你们也没想着在这儿搞什么十年计划、百年工程啥的。老药那几套门面房,过不了几年,也就没用了吧。”
邓纯笑容不变,只是暴雨中、伞花下,他黝黑面孔上自然有一层灰翳遮蔽,不似阳光下那般明快。
“这个,要看百峰君的意思。”
说话间,堆场那边又有些变故。
已变得灰沉混浊的河面,明明是在暴雨期间,其水位竟是明显下降。河道中水深本就一般,特别是河道边缘处,几乎是转眼间,原本停泊货船的码头,就已见了底。
河道浅滩明显暴露出来,以至于部分正往下游去却还没有绕过弯道的船只,只能归拢到河道最中央,头尾相继,小心翼翼行驶。
更倒霉的是两艘解缆排序靠后、吨位较大的货船,还没离开码头,就陷在滩涂里,动弹不得。
自家客户如此情状,邓纯却很是淡定,还主动与龙七交流:“上游河道堵塞了,应该就在百丈岩。这些年,那边的水坝废墟一直都是个祸害。”
“所以也没有清淤是吗?”龙七顺口调侃一句,又表示了疑惑,“就算清不动,给那些‘祸害’点位布控呢?”
“有的,一共设了七个点,一旦超出正常值就会示警,应该也快了……其实我现在有些后悔。”
“嗯?”
“不该提起‘黑汛’的。”
说话间,堆场中响起了尖锐的哨音,高地上也有警报声鸣响,正是针对灾难性泥石流的预警。
搁浅的两条货船上,船员都是跑这条河段惯了的,心知危机将至,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往岸上跑,有的不走跳板还高估了自己的弹跳能力,陷到淤泥里面,还要同伴帮上一把。
码头上更加纷乱。
此时,狂风送来山林瑟瑟之声,像罗南、山君这样的,都已经听到上游山体隆隆的轰鸣,那是山石滚动,树木催折的杂音揉在一处。
事实上,在河道的最远端,已经有格外浑浊的泥水以貌似缓慢的速度流淌下来。
警报声愈发尖锐刺耳。
伞花覆盖下的中心位置,山君瞥了眼罗南,又犹豫了下,方道:
“百峰君很躁动。”
这可不是打比方。
被强行接入“信息链网”后,他对网中这些“同道”的状态,非常敏感。
在他看来,是自然的天象引发了躁动,还是躁动引发了自然天象,又或者还掺入了别的因素,这是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