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聊到一定阶段就很无力。西图昂很生硬地转移话题,指了指东幡:“怎么伤的,要绷带创口贴吗?”
“谢了,家里有。”
“你家还在?”
“七楼啊大哥。”
西图昂冷笑:“现在西六街水深已经快七米了。”
东幡疑惑:“所以呢?我那狗窝离地二十米。”
“三楼以下不能住人,五楼以下睡不安稳,七楼正好啊七楼,很好的避难所,砸开门就能用,而且还有你那个黑店的设备,正好拆了卖钱。”
“……承您吉言。”
“吉言在后头。”西图昂摸了下自家的大光头,犹豫了下,还是道,“我觉得吧,你可以去牢里呆两年。”
这话听着肯定刺耳,可东幡没有生气,只是微幅咧了咧嘴。
“你知道的,现在风声不太对头,尤其你这个‘金属狂野’的余孽,标准的丧家之犬,就该有丧家之犬的觉悟。尤其是‘骠帮’那群疯狗,他们让‘金属狂野’压了这么多年,又一贯的心狠手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小艇“突突突”地往前,污水翻腾间,西图昂继续道,“可在官方那边,你在‘金属狂野’还算低调,没有要命的案底,还有一些手艺,这种形势下,进去几年也不惹人注意……说不定几年后出来,骠帮也特么没了。”
这是黑帮人员乃至郊区居民的生存智慧,被追捕者、其他黑帮人员当街打死,和到监牢里过几年,终究是不一样的。
东幡理解这个思路,但不代表他认可,不是说他怕坐牢,事实上他已经有二进宫了,其中还有一次是替高层受过,不然就算是技术人员,也没那么容易在三十五岁前成为“金属狂野”的中层。
他有更现实的考虑。
“你以为‘骠帮’在牢里就没人了?你对你现东家的渗透力不太了解啊。”东幡继续抠着刘海上的血块,眼神有些涣散,“我这些年在‘金属狂野’里面看得清楚,要论上下打点,‘骠’能甩开‘金’八条街,否则上个月‘金属狂野’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没收到,一下子崩盘……其实这些年,两边的势头已经开始掉转了。”
西图昂又露出满口的金属牙:“我现东家点多面广倒是真的。”
东幡看着前方被小艇劈斩开的污水,以及树枝、叶片、塑料等飘浮物,眼神依旧没有焦点,自顾自说话:“最重要的是,老子要还钱,每月要还块钱,还有八年……”
说着,他摸了摸自家几个小时前刚开瓢的脑袋,又向后滑,抹过浓密的头发,直到后脑、脊椎,那里还有微微粗糙的痕迹。他隔了几秒钟,又道:
“你知道,死了也要还。如果有那一天,清辉公司会把我尸体直接卖给‘骠帮’,如果这样,还不如我主动出去卖。然而那样也不够,所以,我没了,我那个老娘也差不多了;同理,我也不能进去——现在没有哪个监狱给你发工资,他们甚至要你交钱,否则,结局依然是‘骠帮’。”
西图昂不以为然:“监狱又不在西郊,肯定有自己的渠道。你知道的,只要有门路,活人死人都能卖上好价钱。”
东幡摇头:“相信我,骠帮为了保证他们在西郊的独家经营权,哪怕是花十倍、百倍的价钱,也会把监狱的业务接过去,起码是和其他帮派一起抗,这就是‘打点’的方式。”
骠帮的主营业务就是“人肉”买卖,活人死人都在列,并以此拓展上下游业务,结交各路客户,这些年确实是风生水起。不像“金属狂野”,搞智械非法改造、黑市交易这种“技术路线”,搞得像地下军火商,看似高端,结果在高压线上反复横跳,一场意外就全面崩盘。
东幡也好,西图昂也罢,都在这样的帮派环境中折腾,这样的闲聊每回都有,但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