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未体会过父母口中过年的心情,小时候总觉得临近这个时刻雀跃居多,一年最盼的就是拿压岁钱,无论是请人吃东西还是买到心心念念的游戏卡带音乐磁带,都能有那么一种可以挥霍的快感。
哪怕就是什么都不买,揣着那一年都见不着的大额钞票在兜里,去商场逛上一逛,也有一种轻舟越过万重山的境界。
小城的时光慢悠悠,一年又一年,曾经过年的兴奋感也变得不可捉摸,甚至有所恹恹消减。后来连过年,回不回家都有些无所谓的感觉,哪怕父母一次次电话里催,自身却总是被这样事那样事给占据,放下电话的那头,对于待相见的惆怅又会拉长思念。
这可以说是程燃重生来的第一个春节,家里大扫除,程飞扬在徐兰的指挥下把家里的纱窗取下来,放进大盆子里,往往会刷出一盆乌黑的水。窗帘要洗衣机分两缸洗,而程燃则用一张帕子和一盆清水帮忙抹桌子家具。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在外面和俞晓玩去了,徐兰和程飞扬看到他竟然拒绝了俞晓等人的邀约,在家里帮忙还有些不适应,用手抹了一下桌子,五指摊开……啥都没有。又狐疑的在提着水桶进卧室的程燃门口探了个头,却发现他挽起袖子擦拭着桌子书柜玻璃压板,连边边角角都很是仔细。
程燃看向徐兰,问,“妈,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兰道,旋即又道,“……你碍手碍脚的,把房间擦了就行了,也不要你来帮忙,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多写点寒假作业去,过几天过年我看你哪有时间写作业,还不就玩去了。做完了,做完了没其他的事干吗,还不多看书,你这孩子就是容易骄傲自大……”
程燃这叫一个委屈,这就叫有事没事,骂骂孩子吧……徐兰以往嘴边上总要把程燃提出来数落一通,不是“你这孩子不懂事……看到大人忙也不帮!”就是“你看看谁谁谁,人家这次考多好,去哪别人问到成绩,人家父母脸都笑烂了,我们……”现在这两项基本模式挂不了钩,也就只能往还不做作业啊,不务正业啊之类上面靠了。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自己爸妈这么多年,和自己就是这样模式相处过来的,都成了一个定式了,程燃突然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还能给程飞扬的公司发展出主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偏偏这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儿子,这大半年家庭可以说改头换面的变化,回忆起来,就是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所以徐兰其实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找回以往的那种踏实感觉吧。
除夕夜的大家族聚会是在程燃的家里,最后一天大扫除完后,小姑,二婶,大伯母会先过来帮家里做菜弄饭,一桌菜百花齐放。
程燃家现在倒是很热闹了,今年来送礼的和去年相比简直就是两种等级。以往程飞扬逢年过节,也差不多就只有他带出来感念他的徒弟送点特产。
今年简直就是门庭若市,张鑫的父亲张荣杀了两只鸡,把鸡血和内脏鸡杂单独用口袋装了,打整得干干净净,专程送上门。程飞扬的那场分红大会上面,张鑫家今年拿了两万八千多块钱,当初公司改制之前,他就差一点听了赵平传的话把工龄买断了,人生大半辈子的工龄,换来四万多块钱的补偿款,能做什么?开个小店铺,或者自己另择公司打工?大部分人,几十年都在做一件事情,要真的有朝一日告诉你这件事做到头了,基本要被淘汰日薄西山,那种感觉不亚于晴天霹雳穷途末路。
后面还是咬咬牙,干脆不卖了,冒着风险跟着程飞扬走,程飞扬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太过愚忠,但总归不是个奸猾之辈,虽然不太看好他经营的能力,但这种时候,还有谁可以依靠?
那就试一下吧,要是以后亏了,那就去闹,没办法,一辈子就这么点家底,经不得折腾……有这样的想法,张荣也才是选择职工股权,留在伏龙的一大批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