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酷暑如火。
即便到了日落天黑之后,整个东京城里依旧叫人感到阵阵的闷热难当,偶有风吹过,那也是带着滚滚热浪而来。
寻常百姓人家到了此时只能是走出家门在一棵棵大树底下纳凉闲话,有些闲钱的人家才会买上一些诸如酸梅汤之类的解暑饮品或是瓜果解闷儿。但是对那些身家丰厚,地位崇高的达官显贵和巨商大贾们来说,夏日的炎热就算不得什么事情了。
比如东京有名的正店之一的沁芳居内,此刻一处处雅间内就因早准备了一个个冰盆而凉如秋日,酒桌案头更是放着一碟碟精致的,用冰镇过瓜果,甚至还能看到跟后世相差仿佛的冰淇淋状的玩意儿,这些都是如今有钱人消夏解暑的好吃食,只是其价钱却是足够寻常小民全家一年的花销了。
初更左右,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沁芳居侧门处,随后便下来了个衣着普通,微佝偻着身子的男子。只见他脚步匆匆,就跟那些很少来这等大酒楼里吃饭的新客般,都不顾外间伙计的探问,便已进入大门,然后沿着曲折的小径,直奔后边一座座单独的雅间院落而去。
直又行了有一程后,他才被两名守在院门前的护卫拦下。这沁芳居的酒楼可不是等闲去处,自不能让人随意乱闯。不过他们的态度还算和善,问话时更带着笑容“这位客官是要去哪间院子啊可是有相熟的朋友相请吗”看来人打扮不像是愿意花大钱自己来此吃酒的。
这位依旧半低着头,含糊说道“我是受玄字号院许老板相邀而来。”
听到这话,两个护院顿时面露敬意“原来是玄字院的客人,里面请。”说着两人还陪了他再往深处走了好一阵,才在一座景致相当不错的小跨院前停了下来,并跟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直到进入院子,确信周围都没了旁人后,男子才终于挺起了身姿,其身量虽然不高,但那股子气势却比之前要强出太多太多了,若现在再出现到大门前,只怕早有人巴结着上来问候了。他,正是当朝太傅,如今的刑部尚书宋江
所以作此装扮,正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自打确认自己身边人已被皇城司的人盯梢后,宋江行事就越发的谨慎起来,等闲都不怎么出门应酬。而今日,实在是干系重大,才不得不来这一趟,但他也是做足了准备才出的门。
早在昨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当宋江下午从衙门回家的同时,后门处已等好了一辆很不起眼的小马车,然后他也没在家中作任何逗留,就直接穿院来到后门,甚至连一身穿着都是在马车上换的。如此一来,哪怕真有人整日里盯着自己,他也能借此将对方给甩脱了去,然后再赶来沁芳居赴约。
等宋江亮明身份,从几个随从边上走过,推门进入那灯火通明的院子时,他的眉头骤然就锁了起来。眼前的一切
,与他所设想的这次会面有着太大的出入
在他想来,今日的密会事关重大,与会人等必然个个乔装,堂中也就相关几人而已。可现下里,堂内却足坐了十几个锦衣华服,宽袍大袖的贵人,而且他们身边都有美人儿服侍着,为他们筛酒布菜,当真是好不逍遥。
亏的自己用了各种手段想要隐藏踪迹,现在倒好,现场居然有这么多不相干的外人,这如何能谈大事
可这时再想要退走都已经做不到了,因为在门被推开的同时,里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旋即更有个热切的声音响起“宋太傅你可算是来了,真叫我等好等,快快进来,这里的葡萄酒都要热了。”说话之人还顺带着摇晃了一下手中杯,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宋江干笑了一声,只得踏入堂内,心里又是一阵不快,这些家伙居然就当了外人之面把自己的身份都给喊破了,真就不怕惹来任何麻烦啊但对方的热情让他也不好翻脸推却,只能上前与之见礼“何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