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金陵城,临时白虎节堂内。
虽然堂上安坐了不少文武,但却格外安静,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透上一口,针落可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在端坐上方帅案之后的朱勔脸色不善,看着手中军报不但面沉似水,到了后边更是连那两颊的肥肉都在轻颤了。
半晌后,他才把军报砰地拍在案上,口中怒斥道“无能简直是无能已极我大宋官军数万竟在常州城下被反军所破,虽保住城池不失,却放其从容退却,真真是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手下文武更是个个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说话的。其实早在来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风声,听闻常州和无锡二地的战事都未能取胜,所以今日前来商议军情个个都很低调,生怕说错什么直接就触了朱勔的霉头。
在怒斥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后,朱勔心中的怒火不消反增,当即又一拍案面,冲不远处的一名面色发白的将领喝问道“顾佑,你给本官一个说法,为何合你淮南山东两军竟还是未能取得一场胜利那孙途和彭永真都是干什么吃的,合在一起五万大军竟吃不下这点反军”
顾佑正是淮南军中一名将领,此番他奉命把常州的战报送来金陵。虽已有所准备,可在对上盛怒的朱勔时,他还是好一阵的惶恐,只能低头回道“是末将等作战不利,才使反贼从容得退。但此番战事失利真要论责任,多半却在山东军身上。”
“哼,推卸责任的话谁都会说,你有何根据”朱勔依旧阴沉着脸说道,但却很显然有听他把话说下去的意思。
顾佑抓住机会,立刻告起状来“朱帅有所不知,本来此番前往救援常州我军是必能取胜的。可偏偏山东孙钤辖却在半道上提出先行一步,从而分薄了我军战力。而更可恨的是,等我大军抵达常州时,却根本不见他与部下精锐,导致我军只能仓促与正攻城的反贼正面交锋。结果,因我军多日跋涉,师老兵疲,初战失利。
“而山东军在之后更不肯听从调遣,只是一力死守,不顾常州被敌军围攻,我淮南军将士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与之厮杀,自然不是对手,最终损兵折将但也正是我军将士的辛苦奋战,才终于解得常州之围,保住城池不失。但因山东军上下胆怯畏战,却还是让反贼得以全身而退,未能取得最终胜利”
他这一番说辞显然不尽不实,而且中间还多有互相矛盾处,在场一些知兵的将领都已听出问题并微微皱眉,这完全是揽功诿过的手段啊。比如说他明明说了师老兵疲,初战失利,后头怎么就又能在和敌人的正面交锋中帮助常州守军退敌了
而既然已在守城战中取得胜利,接下来趁势发起反攻便可收获一场大胜,对方又是怎么得以全身二退呢还有,山东军在此战中就真如他所说般未战先怯,只作了壁上观反正要说漏洞,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但此时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山东军说话,因为他一开始就提到了一处关键山东军钤辖孙途竟在半道上就已率军不知去向
这算什么临阵脱逃吗此事一旦真追究起来,罪责可就太大了,那是谁都不敢碰触的。何况孙途与他们本就没什么交情,大家之前都还眼红山东军在军粮上的特殊待遇,忌惮这个强势的家伙呢。现在他出了差错,只会有人落井下石,绝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其说话。
只有坐在最下首处的童沐此刻脸色发白,心中不为焦急“三郎啊三郎,你这也太糊涂乱来了。一旦让朱勔抓住把柄,借机定罪,就是你也承担不起啊”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却显然无法为孙途辩护。
而且他很清楚,所以酿成这般不利境地,也是孙途不在军中所致。不然这份战报也不可能只由淮南军的人送来了,好歹也得跟来个山东军将领,如此却是把主导权都落到对方手上了。
朱勔眼中则闪过了一道精芒,虽然常州一战失利让他颇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