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刽子手姓封,名叫封丘。
封家世代都干刽子手这营生,如今轮到了封丘这一辈已经十几代了。
潞州每有刑事,封家人便披挂上阵。
封家人做活,从不用官刀,多用祖传鬼头刀。
那刀比一般刀宽得多,发绿光,能照出人脸。
杀人的时候,刽子手立在罪犯一旁,双目不看人犯面目,只瞅着人犯的脖颈,单等一声令下,胳膊一抡,不见刀起,人头便滚下了地。
这一刀要稳、准、狠。由于速度快得出奇,落地人头在地上还能咂嘴磕眼皮儿。
待转身走了数步,那死者的鲜血才“呼”地喷出,如同天女散花,染红半个天际,而行刑之人身上从不沾血腥。
活路做得如此干净利索,颇招活着的人唏嘘咂舌。
这是封家绝活。
封家人为练此绝招儿,多是从七岁抡刀,练肘功。
封家人的肘力都很棒,用双肘支身倒立,能撑几个时辰。
除去肘力,还要练眼力。
练眼力是为了瞅准下刀之处。
因而封家人与人交谈,三句话未完便要看人家的脖颈数次,这叫习性,很可怕。
所以,左邻右舍很少跟封家来往。
封家人赶集上店,也极少有人上前招呼。
崔湜刚在监斩席上坐定,封丘便披挂上场。
只见他胳膊上虎驾鬼头刀,寒光森森。
一般刽子手,多穿大红披夹儿。
而封丘却是一身洁白,腰扎黑板带,黑绸子束紧袖口,足蹬高玄靴,黑映白,白映黑,既威武又潇洒。
封丘昂首走进刑场,面目冷酷似冰。
他让犯人跪成一个“圆”,然后站立罪犯身后,严阵以待。
崔湜一声“斩”字刚刚落音,只见封丘如飞似箭,犹如一只白色的粉蝶,瞬间飘绕一周。
眨眼工夫,五颗人头已汇集中心,同时咂嘴,同时睁眼,同时悠然瞑目。
片刻间,封丘早已离去丈余。
这时候,人们方听到五声有次序的“呼”声,只见五柱鲜血交叉喷开,形成鲜艳的梅花图案,而汇拢在一起的五颗人头,恰成花中之“蕊”。
再看五个罪犯,早已被他人的鲜血染个透红,消融在“梅花丛中”。
全场大哗。
崔湜呆然一时,更是惊叹不已。他起身走下高台,向封丘表示祝贺。
封丘一脸漠然,施礼谢恩后,转身离去。
崔湜从未见过如此杀人场面,很是余兴未尽。
……
崔湜是吏部侍郎,除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还有考察潞州大小官员政绩的职责。
梁德全等人小心伺候着崔湜,生怕有一点闪失。
这一日,崔湜闲来无事,在驿馆的客房内信笔挥毫。
“哟,崔大哥,写字呢!”
崔湜抬起头来,只见卢小闲笑呵呵地正瞅着自己。
“小闲!快来看看,我题的这几个字如何?”崔湜顺手将毛笔搁在桌上,朝着卢小闲招手道。
卢小闲卢小闲走到近前,细细端详念道“韦驮再世。”
崔湜一脸得意道“我准备将这四个字送给封丘,让封家制匾悬挂!”
“封丘?就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卢小闲瞪大了眼睛,敢情崔湜是给封丘写的匾。
“没错!”崔湜点点头道,“我听说封家数代充当刽子手,从未出过差错,甚感敬佩,故而想为封家题块匾!”
卢小闲笑道“崔大哥真是好兴致,封家接了这字,一定会对崔大哥感激不尽的。”
崔湜微微一笑,当即喊来随从,命他将字送到封家。
随从走后,崔湜将笔墨收了,与卢小闲坐在桌前,二人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