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哨声,接着又是一声,随后就是当当当的鸣钟声音传递开来。远处,整齐划一的工棚围栏,突然大门打开,接着,一个个身穿颜色统一款式统一的织女,成群或是七八为组,或是说笑或是严肃,一个个都是朝着大食堂而去。
“排好队——”
庞大仆妇叉着腰,脖颈上挂着值班牌,手中拎着一根大勺。所有的织女很快就在两排栅栏前规规矩矩地排队,虽然还是有交头接耳,但整个秩序,只在一刹那,就能让老牌行伍目瞪口呆。
沔州这里常有“新四军”前来蹭饭,朝廷虽然新设“南四军”,但基本不管,放弃治疗的样子。舟船作战,“南四军”得不到长安的支持,只能维持在汉水剿匪的样子。这“南四军”的军纪,是远不如这些女工的。
哐!
一个织女拿起一只木碗,然后半碗夹杂豆子菜干而成的米饭盛好,到长台处,又有一碗汤,汤中有海带、螺肉,稍微有些油花飘着,还洒了葱。
“七娘,怎么又买了一碗肉。”
“家里小郎这几日不爱吃饭,夜里留着带回去。”
“啧,怕不是又给你家那好赌的懒汉。”
“甚么懒汉……我家那个……”
那织女低着头,显然是相当的羞臊,不过拿着饭票买了一碗肉之后,就让人放在盘篮中,再吊在井中。到晚上,也是能吃的。
女工吃完之后,便是男工像鸭舍开了圈栏,一窝蜂地往大食堂冲,宛若隋末大战的那些农民军,每次长史府幕僚过来观看,都觉得心惊胆颤。
不过更加心惊胆颤的,是这些男工的食量。
“排队!排队!入娘的排队——”
嘭!嘭!嘭!
和女工不同,监督男工的绝非善类,一个个膀大腰圆,手中握着的也不是什么大勺,而是粗大的木棒,看见要翻栅栏的,直接就是几棒下去,打的男工嗷嗷叫。
“不许抢!洗手——”
有些男工眼尖,准备直接伸手拿碗,又遭了一通乱打。这些人多有獠人,可如今早早取了汉名,和汉人苦工没什么区别。
一阵哄笑喧哗,又是更加猛烈的抢食,宛若一只只恶狗。
此时的消耗主力,已经不是米饭,而是肉,大块大块的肉,大量的骨头汤。倘使是重体力的男工,一吨吃掉两斤饭都不在话下,还能塞下去半斤肉,半斤汤。
如果换成别处,别说这样养工人,就是养军队,都养不起。但这种成本放在沔州,却是可以接受的。这些男工创造的价值,远超这些肉食。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工钱是远不如女工的。
“熊九,你头发也剪短了?”
“哈哈哈哈,上个月你不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怎么,怕了吧?瞧见雷三郎的惨样没,那头发卷进去,半块头皮都没啦。还算运气好,居然挺了过来,要不然,可就只有死雷三,没有‘癞头雷’啦!”
“笑笑笑,笑个甚!后天休工,去不去江夏耍子?”
“江夏的婊子玩不起,老子还是攒钱买个新罗婢算了。”
“你有大哥,又不需要你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急个甚。”
“呸!你懂个鸟!”那男工赤膊着上身,皮肤黝黑筋肉有力,手中攥着两根筷子指了指工友,“那个……就是那个……青什么寨的,他不是娶了个婆娘?厂里给了单间,去年生了个女娃,奖了一只羔羊,那羊现在都这么大了。”
“单间还能养羊?”
“能个屁,都是养在场里,有号牌,跑不脱你的羊。”
“那要不要交草料钱?”
“不要,不过逢休工要去做半天工,没工钱。”
“那也赚啊!”
“你做一百天的工,也换不来一只羊。”
“生男儿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