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寂寂庭院中,传来一声轻响。
章琰推开门扇,抬脚踏进了西厢房。
屋中门窗俱皆阖拢,光线幽微,不过,他多年习武,眼力却是极好,一眼便瞧见了跪伏于榻边的那个少女。
那是他的长女——章兰心。
从昨夜起,她便一直呆在这屋子里。
确实地说,是自发现贺氏浑身是血倒在她闺房中之后,章家大姑娘,便被软禁在了西跨院儿,由几十名仆妇看护,行动皆有人跟着,半步不离左右。
章琰平静的眼眸深处,起了一丝微澜。
“父亲!”
章兰心转过头,发出了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唤。
那一刻,那张苍白瘦弱的脸上,迸发出灿烂的希冀的光。
“父亲!父亲!”章兰心迭声呼唤着,摇摇晃晃自榻上爬起来,踉跄扑到章琰脚边,用细瘦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仰起了头。
那个瞬间,她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发丝在空气里飞散,随着她的动作近乎疯狂地颤抖着
“父亲……是来带心儿出去的么?父亲相信心儿是无辜的,是么?父亲相信心儿没杀母亲,是么?”
她仰面看向章琰,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里汪着光,孺慕而又热切地,盯着她的父亲。
章琰由得她抓住衣袖,既未扶起半跪于地的长女,亦不曾将她甩开,只垂眸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与他一模一样,就如同镜中照出来的一般。
恍惚间,他倏然便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小软软的女孩子依恋地抓住他的衣袖,甜甜地撒着娇、耍着赖,向他讨要一粒糖球。
一晃眼,已经十八年过去了。
那个跟他要糖吃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大姑娘,变得他已经有点认不出了。
章琰颊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原来,光阴是如此可畏的一样事物,以浩渺、以细微,将曾经亲近熟悉的那个人,变得无比陌生。
便如眼前这发丝散乱、两眼赤红的少女。
这是他的长女、他的骨肉。
可他却发觉,他已经不大识得她了。
章琰袖中的手动了动。
“吃糖……嘻嘻嘻……爹爹吃糖……”
小小软软的音线,穿过漫长悠远的岁月,轻轻回荡在他的耳畔。
章琰握紧的拳头,倏然一松。
疲倦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冲刷着他原本坚冷的心。
很快地,他的眼底深处,泛起了些许潮意。
拳头松开,自袖中探出,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伸过去,扶起了伏地痛哭的少女。
“起来吧,地上……凉……”
章琰不确定那嘶哑的声音是不是出自于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当真存在于这间屋子。
他感受着手臂上那微弱的重量,心底的酸涩很快漫上眼眶。
“心儿……你瘦了……”
他闭了闭眼,复又张开,感受到散落的力量的回归。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半扶起章兰心,将她扶坐在了椅中,又倒了半盏滚热的蜜水,缓缓推至她的面前
“乖,喝了这个,再与爹爹说话。”
“嗯,谢谢父亲。”章兰心含着泪笑了笑,接过茶盏,小口地饮喝着,那怕烫的样子,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章琰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
“告诉爹爹,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他问道,语声很和缓。
章兰心微微皱眉“我都说了好几回了,父亲还要听啊?”
拖长了的尾音,撒娇似地。
“是的,爹爹还要听一遍,心儿再说一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