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双眼一默,转身离开了。
煦暖阁中,无痕躺在寒冰床上,静静地望着卯先生入了殿,那眉头莫名拢着,问他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
“无事。”
前面只是听石蹇他们这么说,今听到卯先生的话,便觉着安心了许多。
无痕点了点头。
她还告诉他,就当是睡了很长一觉,醒来,一切便好了。
……
临近十二月的冬海,秋意,仍旧持续占据着这片辽阔的领域。
东方刚破晓,十二只白鹭鸶振翅飞过冬海的秋幕。
长长的和亲队伍跋山涉水,穿越冬海槲林迷雾,马车颠簸了一路,临近沙洲之时,才逐渐缓了下来。
白饵微微卷帘,透过车窗,天色仍旧是朦胧的,一望无际的泣露芦苇,笼罩在晨雾之中,一条河流,蜿蜒而去,望其远处,是一块小小的沙洲,再远一些,便是广袤无垠的冬海。
队伍如期在沙洲一带停下来休息整顿,借此机会,白饵来到与廑王约定好的位置,等待廑王的出现。
此时的沙洲无风,遍地的芦苇齐刷刷超过脑袋,镶嵌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参差不齐,犹如打了硅胶一般,一动不动。
她随手折了根芦苇攥在手心闲闲摆弄,芦苇一截一截骨折着,发出着脆响,在听到由远及近的脚踩沙响后,一切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死寂,就连她眼底的光,也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向那人,一袭黑色的披风,在这样的格调之下,自动过滤成了灰色,她一边走过去与他汇合,一边淡淡道:“怎来得这么晚,你若再迟一步,我都担心队伍要启程了。”
黎桑非靖立在那里,冷唇勾起:“怕本王不来?”
“开什么玩笑,”白饵眼角噙着淡淡的光,掩掩手,“还有半个时辰我体内的毒便要发作了,你若不来,我岂不是要完?”
黎桑非靖低头冷嗤嗤一笑,从怀中取出了药瓶……
……锋利的露珠,倒映着沙洲之上二人的轮廓,将离挥挥手,示意众人,“等绿衣女子一服下药丸,便动手!”
沙洲上,黎桑非靖抬起头,举着一枚毒丹,道:“在服下第一颗解药前,你得先服下第二颗毒丹,等渡了岸,‘醉天下’客栈,本王给你第二颗毒丹的解药。”
白饵望着第二枚毒丹,目光静静跳着,他还不放心,究竟要发生什么……
“嗯?”黎桑非靖目光精锐地注视着她。
她欣然接过毒丹,一个确定的“好”字之后,便飞速地将那毒丹吞入腹中,眼底不见一丝起伏。
那药瓶在他手中一握,黎桑非靖嘴角缓缓划开了放心的弧度。
与此同时,在白茫茫的天空里,也划开了万千弧度。
无数的羽箭像芦苇里飞出的蝗虫一般,密集地刺入沙洲,黎桑非靖眉头一交,眼中登时闪过千重惊骇的光!
一只受惊的白鹤,狂乱地扑闪着翅膀,蓦地冲上了天空。
一切来得太快,白饵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将离率领着士兵大片大片地聚拢过来,将廑王围了个水泄不通。
嘶耳的脚步声,果决的挥刀声,还有逐渐远去的鹤唳声,最后,皆回归到了死寂,一种寸步难行的死寂。
黎桑非靖从满身桎梏中,萧索抬头,圆睁的怒目,笔直地盯住了对面之人,不断放大的瞳孔里,催生出了一轮血红的朝阳。
一瞬间,天亮了,遍地的芦苇,都染上了金光。
残酷的声音,令人窒息。
“是——你!”
白饵沉默地从士兵的保护中走出,抬起头的那一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切都结束了。
黎桑非靖两个拳头抓得咯咯作响,须发皆张,那些向外扩张的骨架、脊梁,仿佛正在一点点冲破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