趄了几步,一只手臂虽失力了,但还不至于摔倒,他轻笑着抬起头,重新看向燕不落,“在伯爵眼里,不就是觉得自己一直缺个机会么?四年前试图投于本王旗下也好,两年前送女入宫也好,多一个路,便多一个选择。如今成为那漠沧国的国丈有何不好?!两国百姓,何人不敬你,何人不仰你?!燕伯理当开心,大庆啊!”
燕不落一声冷哼,不予理会,却是面红耳赤。
黎桑非靖缓缓走近,细密打量了他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燕伯不开心,是因为惧怕了吧?”
瞪了他一眼,燕不落卷着袖,冷冷地把眼神移开。
“自两年前开始,风族人便是仇族人心中的宿敌。联姻,可以说服燕伯暂时放下敌视态度,可此后燕伯又要如何去面对,族人们的蔑视,与嘲讽呢?”黎桑非靖笑着问,“当然,燕伯害怕的远不于此。此番远赴漠沧联姻,燕伯更害怕,昔日在漠沧世子身上上演的,会一一发生在燕艳艳身上、在自己身上!那风族人的敌视与手段,恐怕要比我仇人,毒辣三分吧?!”
燕不落彻底地恼羞成怒,当即扫袖而去!
脚步方至牢门,身后的声音却于一片寂静之中蓦然拔高。
“倘若燕伯早有成就,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压着面色,没有了怒,交瘁的眼神极力默了默,心中一股与生俱来的挫败,顿时油然。
“燕伯满腔热血,又可知,这些年,为何屡屡不志么?”黎桑非靖忽然问。
燕不落忽然睁了眼,听那脚步声转了别处,眼神才追去。
黎桑非靖正色坐了下来,理了理衣袂,“送女入宫,以求仕途,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烙饼再大,也大不过烙饼的锅。所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预谋大事者,首重格局。人在山中,方成仙。人在谷中,那便是俗!”
盯着他的不带一丝起伏的眼睛,燕不落当即色变,五指负在铁栏上,越来越紧,廑王那段话说完已久坐在那不动声色,而他的心中,却是久久无法平静……
良久,他浑浑的眼睛一睁,陷在黑暗里,不动一下,盯着脚下的影子,铿锵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倒头来,不过都是已覆之舟。”
那声音极度得刚愎,以至于,那两只冷眼瞧向席上默声之人时,目中尽是可笑。
燕不落冷唇一锁,松了牢门,抽身而去。
“燕伯是已覆之舟,本王未必。”黎桑非靖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副到头来都难以置信的样子,燕不落愕地回头,攥紧了拳头极目盯了那人一眼,那抹始终勾在唇边的笑,在这一刻直逼得人心中波澜起伏!!!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无尽的暗里,深渊里,会忽然被那金光,夺去了双目——
黎!桑!金!针——四个大字,巨石一般,猛地砸碎了人的瞳孔!
黎桑非靖不徐不疾地端详着手里的东西,“你可以不信本王,但你得相信那致命的预言,得金针者,可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