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跟我当场尥蹶子了。好歹,昨日图攸总算是想过来了,在我跟前嚎啕大哭,承认错误,还送来了这只白鹿。这个图攸啊,我真是没法说他。不过啊,他送来的这只白鹿,还着实是一只瑞兽,我也当真是喜欢。今天后晌啊,我一直在鹿寨赏玩这只白鹿,大概是在雪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就有些头昏了,实在是不打紧的,你也不用担心忧虑。……我跟你说啊,那白鹿啊,通体是雪白的,但两对鹿角却是血红色,一双眼睛啊,黑得跟一对宝石似的。明天我让他们送到你的长秋宫里去养着。”隆武大帝所说的图攸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照立国之后,封为了永诚亲王。
常皇后点了点头,说:“历朝历来尚白尚红,从未听过还有白体红角的梅花鹿。如此说来,那倒真是难得的瑞兽了。养在长秋宫里也好,你就不用老往鹿寨里跑。这里毕竟是偏殿,照料起来总是不周全。”
忽然,隆武大帝额头的青筋暴突起来,满脸涨得更红了,眼睛大大地瞪着,喉咙里出低沉的痛苦的吼声。常皇后吓坏了,大声唤着太医,但却没有任何人应答。忽然,元丰殿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因为下着雪,脚步声不明显,但却很整齐,听上去人应该很多。门被推开了,永诚亲王逄图攸一身戎装地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群武将。隆武大帝一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永诚亲王,费力地说着:“图攸你,图攸你,图攸……”隆武大帝出了一声狂吼“啊……”,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常皇后抱紧了隆武大帝,惊恐地大声唤着太医,可是却没有任何太医进来,连元丰殿里的内侍和宫女也没有人进来。图攸仗着剑,冷冷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隆武大帝,眼睛里毫无暖色。
图攸的左侧站着卫尉卿窦吉,窦吉走上前去验看一番,大声说道:“陛下驾崩了……”语气冷极了,丝毫不掩饰里面的兴奋。
图攸后面站着的光禄卿 雒渊概走上前去,面向常皇后说:“皇后娘娘,陛下是如何驾崩的?皇后娘娘可要做个见证啊。”
常皇后是在政局中打拼多年的人,朝局中的蛛丝马迹她无不尽知。今天生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甚至比隆武大帝本人还要清楚。她早就提醒隆武大帝要提防永诚亲王逄图攸,但隆武大帝却始终不以为然,深信这个亲弟弟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二心,直至最近,隆武大帝从各个渠道都了解到,逄图攸正在频繁地密会皇室亲贵和外地郡王,这才略有警觉,但一直未有任何实质的针对永诚亲王的行动。
常皇后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常皇后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毫无疑问,这是永诚亲王逄图攸杀兄篡位来了。
常皇后的心思极地转动着:隆武大帝有一个太子和三个皇子,但逄图攸是太尉 ,又是威望素着的开国功勋亲王,既然能够带兵进入宫中御苑的元丰殿里来,那么,太子和皇子们肯定早就在其控制之下了。常皇后心里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了,无论再做什么挣扎都是徒劳的,稍有不慎就会令逄图攸大开杀戒。自己被杀掉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但如果逄图攸杀掉了自己、然后把隆武大帝之死嫁祸到自己身上,继而污蔑太子和列位皇子,那隆武大帝的血脉将遭遇灭顶之灾。为了保护好隆武大帝的血脉,常皇后明白,现在必须忍耐,过了眼前的难关,再徐徐缓图未来。
常皇后的眼泪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戚戚而又毫无犹豫地说:“陛下偶感风寒,不治而暴崩。”
“暴崩?!”卫尉卿窦吉明显不满这种说法。
常皇后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迅调整说法:“陛下偶感风寒,久治不愈,今夜驾崩。”
光禄卿雒渊概说道:“好!隆武大帝偶感风寒,久治不愈,今夜驾崩。记档!还要记上,这是皇后娘娘亲眼所见,亲口所说。”这是在吩咐负责起居注的史官把隆武大帝驾崩之事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