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到,连“消灭”一小碗最爱的莼菜羹,都显得那么困难。
“老人食饭,不在饭,而在食。如果是十年前,朕一口气可以吃掉至少二十碗这样的莼菜羹,但如今朕却连一碗都吃不下。这就是老的代价,这就是年轻真好。”
修容阮氏低眉顺目,捧起瓷碗,劝慰道“陛下气度,举世罕有,如今依然春秋鼎盛,偶尔胃口不佳,恐节气侵扰,又何须伤神呢?”
萧寅摇摇头道“都说虎老威犹在,但很多事,随着年纪大了,就不想去管。据说太子近来身体违和,太医看了怎么说?”
阮氏轻声说道“太医回禀,桐儿乃思虑过度所致,静养即可。”
萧寅默然一阵,淡淡道“或许朕待他太过苛刻。”
阮氏蹙着眉道“普天之下,父母之心,更无陛下此等怜爱儿孙之人。贵嫔姐姐过世,桐儿向来至孝至诚,追思母亲乃常情也。只恨那无良道士妖言惑众,桐儿当属无心之失,父子之间,切莫因此隔阂,方为正理。”
萧寅叹道“厌祷之事,朕可谓深恶痛绝。然太子好文,一向也与道家无涉,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妖女……罢了罢了,毕竟他的长子,也是朕的长孙。只是,棕儿啊,为何你要伤朕之心至此?”
言及萧棕,阮氏亦是神色戚戚,因为自从萧棕投敌之后,她在宫中的好姐妹,也就是萧棕的生母吴淑媛,就已被废为庶人并迁居冷宫。尽管在贵嫔丁氏(萧桐生母、年初亡故)以及自己的努力下,萧寅赦免了吴淑媛,但旋即却中毒而死,成为一桩悬案。
“朕不知派了多少人送信给他,捎去了他小时候穿过的衣物,善待他留在康城妻妾眷属,并许他回国后一切如故。可他竟然恨朕至深,不为所动,甚至连一封回信都不肯写。朕实在愧为人君,愧为人父啊!”
言毕,神情激动的萧寅从阮氏手中夺过那碗莼菜羹,就想用力掷于地,却又想起糟蹋粮食乃自己严令禁止之事,只好郁郁寡欢地放下手,想要将碗放回案几之上。
就在此时,寝宫外却传来了太监徐福仓惶的声调。
“启禀陛下,神飞卫千里加急,豫王殿下,他、他……”
萧寅眼神一凛,再不见丝毫老态,身形挪动之间,很快就推门而出,紧盯着匍匐于地犹自颤抖的徐福。
“棕儿怎么了?速速道来!”
徐福磕着头,颤声道“神飞卫回报,豫王殿下,已于前日深夜,遭到满门屠杀,连首级都、都、都不翼而飞了!”
“什么?!”
纵使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萧寅,乍闻此语,如雷霆霹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中瓷碗,轰然落地,如一颗破碎的心。
阮氏急急前来搀扶之时,赫然发现萧寅转瞬之间,竟似又老去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