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个不停,心中不停地推演,回忆昨晚的一切细节,再推倒,再重建,再推倒,再重建,循环往复,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事实上,在江轻寒原本的计划中,钟子期也是要死的,因为钟子期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注重细节,长于查案之人。
他这个当事人活着,可谓是贻害无穷,相反,他如果也死了,也能引起更大的震动,让太子党和齐王党陷入漩涡中,他们才好从中渔利。
不过,宋琅却是早在一开始就做出了取舍。
在他看来,保下钟子期,收服在麾下,从长远来看,好处一定是更多的,何况要制衡,或者说将来不受制于江轻寒,他就必须得未雨绸缪,迅速搭建起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一个令狐貂,还远远不够。
退一步说,钟子期就算心有怀疑,可他有证据吗?
他站的位置太低,消息太过闭塞,就算他再聪明,也是管中窥豹,难以看清全局,而这,就是宋琅收服他的契机。
带着钟子期来到府中凉亭处,宋琅伸手往里一引,表情有些苦涩。
“府上寒酸,教钟兄见笑了。”
钟子期盯着宋琅的眼睛,语气略显生硬。
“昨晚,教殿下破费了。”
宋琅面露悲伤之色,想也不想,双膝一软,拜倒在地。
“你说的对,如果我昨晚没有邀请二位,又岂会发生这件事呢?这的确是我的过错,尤其今日在公堂上,未能替钟兄声援,在下于心有愧,还请钟兄,受我一拜!”
钟子期一见此景,心中疑窦顿时散去大半,他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对方如此,也不好再胡乱揣测,而是赶紧伸手扶住了宋琅,叹息道“四郎不必如此,此事,怨不得四郎。”
我钟子期何德何能,值得一位亲王如此礼遇?只是如此一想,他连称呼也变了回来。
宋琅握着钟子期的手,引导着他坐到凉亭内的石凳上,语气无比诚挚。
“唉,其实我又如何不知,俞兄的死,必然另有蹊跷,可是,唉,罢了,罢了,我当钟兄是真朋友,也就不妨直说了。其实当太子的人出现后,我就已经明白了,此案根本就不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而是涉及朝内两党之争,是一桩彻头彻尾的阴谋,而俞兄,就是他们阴谋的牺牲品!”
宋琅的神情又是伤感,又是愤恨,口中长叹道“唉,想当初,我府上一位老管家,也是如此,死得不明不白。那一日,太子邀约我去东宫参加文会,我家那老管家只因一时走岔了路,竟被他们污为欲盗取朝廷机密,行刺天子!为得到口供,再牵连于我,他们竟将其活活打死!”
钟子期闻言,又惊又怒。
“竟有此事?!这,这还有王法吗?”
宋琅苦笑道“王法?王法王法,连法都是王制定的,又怎么管得到他们呢?正是想起了此事,我才不愿为你开口,这案子再查下去,又能查出个什么?可一旦波及你我,我倒是无恙,无非被他们所记恨,伺机报复而已,这二十年来,我早已习惯,反正我这府上也没几个人,我不怕。可你呢?钟兄,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不怕死,不代表就该这么毫无价值地去死,不是吗?”
宋琅这一番话,先呈情,再讲理,推心置腹,说得钟子期心中唯剩下感动与同病相怜的认同。
钟子期低下头,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
“您说的是,其实我也明白,这案子就算最后查出是那宋欢所为也没用,他是亲王,最后顶多也就是罚些食邑,写个罪己文书而已。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没办法,没办法”
宋琅敏锐地察觉到了钟子期的小动作,明白他心中定然不是这么想,当下眉头一皱,表情很是不悦。
“钟兄此言差矣!从来如此,就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