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嘉国昌盛之因,朕亦常以此告诫自己,万不可惫懒惰政,致先人之功白白错付。”
“然前日,朕忽闻国库空虚,差人查之,知去年户部实收税款一千七百八十万贯,可短短不过数月,国库竟已无余钱。现如今,边关将士无新甲,冀州百姓难过秋,朕惶恐之至,彻夜难眠。”
“朕记起,去年宫中重修甘露殿,耗费土木甚巨,劳民伤财,是故招致天罚,降冀州之劫,朕当记过,斋戒七日,以敬苍天,今再捐私库以赈灾,万望诸卿家,以朕为戒。”
百官听罢,神采各异。
有那以袖遮面,潸然泪下的,也有那脸色讪讪,无言以对的,还有那捶胸顿足,大呼“陛下”的,也有那目不斜视,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的,更有甚者,已在用眼神交流,商量着究竟该如何处理此事。
而宋琅听罢,却只觉自己这便宜老爹,的确是位古今难遇的圣明皇帝。
且不说古往今来,在立国登基之后,就没几个天子不会诛绝功臣的,可在嘉国,却几乎是有功之臣皆得厚待,乃至于连子孙也受其庇荫,得享荣华富贵。
现如今,朝廷上下,贪腐成风,甚至连国库都已经掏空了,天子却依旧不忍心当面找这帮人要钱,这若是换个心性稍微狠辣些的,只怕立马就要派人抄家了,怎么还可能在这苦苦相劝,甚至不惜拿自己和已逝的皇后与爱将来举例子,就只为感化朝臣。
那甘露殿,可是天子的寝宫,去年也是因连日大雨,年久失修,才塌了一小半,不得不重修,否则天子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这成何体统?
若说什么耗费土木甚巨,那是因为长安城有许多家百姓也因过盛的雨水遭了灾,天子便让工部一起帮着修了,这根本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仁政,又怎么可能会“招致天罚”?
可以说,这二十年来,当今天子绝无任何可容后人诟病之处,如果说天子也是一种职业的话,那么古往今来,比宋泽雨更敬业的,只怕不超过一手之数。
如此勤勤恳恳,宅心仁厚的天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无非就是为给百官留一份脸面罢了,然而,宋琅却明白,这人呀,天性就是“贱”,天子越是如此,他们只会越是抱有侥幸心理,这一点,从这帮人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还钱?
狗屁!
御书房里,宋泽雨一只手扶着额头,靠坐在椅背只到腰间的长椅上,满头白发竟无色泽,这对于一位可以把补品当饭吃的天子而言,无疑是不可思议的,只能说他每天的损耗太大,劳心劳力,是再多补品也补不回来的。
在其身后,大总管白朝恩正为他缓缓地揉着肩。
“陛下,您先休息会儿吧。”
宋泽雨另一只手一直按在桌上,那一叠厚厚的纸上,嗓音沙哑,一听就知道,定然是没休息好。
“先等,含元殿那边的消息再说吧。”
那厚厚的一叠纸,就是聂世忠整理出来的,这么多年来,群臣贪墨的部分,上面的数字,简直骇人听闻,以至于宋泽雨第一时间看到这份东西的时候,险些没气得又吐血。
这才几年?朕堂堂天子,连修个寝宫,用的都是从洛阳旧都拆下来的老木头,你们倒好,真拿国库当自己家了,想拿就拿,想走就走,现如今,连赈灾的银两,都得朕的儿子砸锅卖铁来凑,这是什么道理?
白朝恩小声道“大人们,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然而,宋泽雨却是长叹一声。
他是何等人物,十九岁就领兵,征战南北,对于手底下这帮人,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故而没在这个话题上耽搁,而是直接问道“乾儿,来了吗?”
南宫怀玉想的没错,在天子看来,能办这案子的,也只有宋承乾,虽说这得罪人的事,本不能让未来国君做,可现如今,齐王去了冀州,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