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清侯商议,便先自作主张,孤身前来禀明皇上。”
朱翊钧微微偏过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盘被郑贵妃吃过一块的十孔莲藕上。
观察郑国泰的言语神态,恐怕其言不虚,若是事关京城的漕运出了大问题,第一个被波及的并非是用作京官俸禄的白粮,而是各个地方通过内河水路运输给宫中的贡品。
即使自己像原本的万历皇帝一样不上朝,把实际事务都丢给底下人,但是宫中的贡品一断,自己肯定立刻会有所感知。
京官俸禄尚且能到处腾挪拆借,可这贡品却是丝毫打不得折扣,正因如此,郑国泰才分毫不敢怠慢,刚一发现问题,就第一时间向自己禀报。
却不是因为自己比万历皇帝更加知人善用,而是这种对上不对下的封建体制致使郑国泰害怕后续窟窿他一个人堵不上,干脆把责任原封不动地推还给自己。
“漕运出的大事无非也就那几桩。”
朱翊钧转回头,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甚么事能教你这般紧张?”
郑国泰忙又叩头道,
“皇上,不好了,臣听说,那大运河上的百万漕工要纠集生乱了!”
此言一出,朱翊钧却不意外,倒是郑贵妃蓦地一惊,
“此话当真?”
郑国泰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些许哽咽,
“千真万确!”
朱翊钧觉得郑国泰的用词有些蹊跷,他用“生乱”不用“造反”,明显是意带维护,古人总是将“百姓纠集”和“意图造反”粗暴划等号的,郑国泰如果想把责任推到“刁民”头上,一句“造反”就足以解决他目前面临的一切困难。
可是以史书对郑国泰的记载,以及朱翊钧自己同郑国泰接触下来的感受来看,郑国泰并非是那种救万民于水火的热血青年,他何苦冒着“乱中生变”的风险,在皇帝面前回护那些漕工呢?
思及至此,朱翊钧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一层疑虑,
“听说的?你听谁说的?漕工若要纠集生乱,朕怎不见有司上疏?难道内阁与司礼监现今竟如此大胆,这等关乎国计民生之大事也敢欺瞒于朕?”
郑国泰忙应道,
“皇上明鉴,此事恐怕地方有司尚且不知,实无上下其手,欺上瞒下之举,至于东厂动向,臣不敢妄自猜测,以臣自身而论,这漕工预谋纠集的消息,臣是从那位注资轮船招商局的晋商那里得知的。”
朱翊钧这下是真的有点儿惊讶,这按理说,八大皇商在万历朝的势力应该还没那么神通广大啊,
“晋商?你是说范明?”
郑国泰回道,
“确是此人。”
朱翊钧追问道,
“那他又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郑国泰道,
“他们晋商要做茶叶生意,每年都要从福建武夷山购茶运至罗刹国恰克图,这一路过去,汉口以南皆靠船运,长年累月下来,晋商便与运河漕帮勾连相交,彼此亲厚。”
朱翊钧奇道,
“朕原只听潞王说漕口盘根错节,多按地区营卫划分成‘帮’,不想晋商竟也牵涉其中。”
郑国泰为佐证自己所言句句属实,连忙解释道,
“是,是,商船其实最怕遇上漕帮,若是不与漕帮交好,那这水运一路,则处处可为漕口敲诈勒索,臣曾听那范明所述漕帮种种不法之事,他们有的会用漕船故意撞上商船,然后就说商船毁坏朝廷的官产,要求赔偿,还有的会设计把漕米放到商船上,回过头来诬陷商船偷盗漕米。”
“最肆无忌惮的,还敢仗着人多势众,驾着漕船在大运河上‘铁索连环’,阻拦河道,公然向商船讨要‘买路钱’,因此晋商只要继续想用水路运输商货,则必然时时留心漕路所涉人事的风吹草动,片刻轻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