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点起了烛火,一个中等身材披着白色大氅的人站在门槛内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显然此人就是陛下身边风头正劲的红人汪直。
刘东一见却呆住了。
因为此刻汪直的形象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完全搭不上边。
想象中,因为失去了男人的特征,汪直不可能再会有男人那种英武的气概,应该是疾病缠身,老态龙钟,佝偻着背,脸色寡白,身无缚鸡之力。
整个人因为身体残缺而成天缩在大师椅上谋划着那些阴鸷可怕的事情。
但事实上,此时的汪直却腰杆笔挺,英气逼人。
没有胡茬的脸简直比妙龄少女还更光滑白嫩,纷扬的白雪似乎都显得暗淡了些。
但这种白绝非病态的惨白,而是很健康很阳光的状态。
让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他更显得活力十足。
给人完全没有宫中太监那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一句话,刘东没料到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厂厂公,居然如此年轻,如此精神抖擞,如此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似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发展培育得恰到好处。
看起来显得光明磊落,端庄而爽朗。
可谓多一份则狂傲凶霸,少一份则阴鸷可怖。
“刘公子,请进!”
汪直的声音也不是那种太监特有的鸭公嗓音,虽带着些许阴柔之气,却仍旧清脆而洪亮。
刘东愣了愣,抱拳行礼:“小生刘东,拜见汪公公!”
汪直一听,脸色有些颓然,却很快释然一笑:“刘公子不必多礼,冒昧把你请来,我倒应该先赔个不是才对。”
说着,汪直朝刘东迎了过来,并亲切地握住刘东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进了屋里。
屋子里陈设很是简陋,可谓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断了一只脚的八仙桌和四条高凳摆在堂中,下面生着一盆炭火。
两人分坐左右,距桌而对。
“汪公公找我来,小生不胜荣幸,不知汪公公有何吩咐?”刘东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道。
汪直把手一挥,呵呵笑道:”刘公子不用一口一个汪公公,生分不说,还忒显得我有多老似的!“说完故意侧头打量着刘东:“我看你也只比我小几岁,不如我就叫你东弟,你叫我为直兄得了!”
刘东哑然,想不到汪直居然如此耿直爽快,当即顺水推舟抱拳道:“在下不才,如此美意,却之不恭,直兄请受小弟一拜!”
汪直乐得眉头都抖了起来:“来人,上酒菜,我要与这弟弟好生畅谈一番!”
很快,桌上便摆上了四菜一汤,虽不算丰盛,但也足够两人享用。
汪直亲自为刘东斟了一杯酒:“尝尝,这可是我老家自酿的米酒,入口绵柔,回味甘甜。”
刘东微笑着道谢:“谢谢,直兄,听说你原本是瑶民之后?”
汪直点头道:“是的,实不相瞒,我与当今的淑妃都是从一个寨子里出来的。”
刘东知道成化初年两广土官叛乱的事,当时的远征军指挥官韩雍平定叛乱后选了些年幼的男女送回宫里使唤,身为男儿身的汪直自然挨了一刀。
谈到这里,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刘东只得端起酒杯一干而尽:“唔,当真是好酒!”
他本还只是个孩子,喝酒自然是不行的,但这米酒却入口汁浓味甜,如同喝饮料一般。
汪直也兴致勃勃,见他喝得高兴,赶紧又斟上,两人就此推杯换盏,很快就喝了大半壶,齐齐脸色酡红,所谓酒酣兴浓,两人谈兴也如同烧了把火般旺燃起来。
“直兄,小弟有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不瞒直兄,在没见到你之前,我可真把你想象成一个青面獠牙的大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