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应龙便与杨珠一起领兵前往二郎谷来。
二郎谷中部的山崖上泻下一瀑飞泉,泉水在谷底光滑的石板上蜿蜒冲泻二三里后进入深不见底的二郎洞中。这泉水酿酒奇香,泉水边两排茅屋其实是酿酒的作坊。据说二郎泉流进二郎洞中形成暗河,在地下流了几十里后又从赤水河里出来,那一段的赤水河又是酿酒的好去处呢。
杨应龙看到作坊就犯酒瘾。
“去!你们去取几坛酒来,大家吃着上路,”杨应龙吩咐道,“这样可以增加大家的胆气,见到彝人就开干了哟!”
十几个亲兵便下了马,向那些低矮的茅草房奔去,一会儿就各抱出了一个能盛十多斤酒的陶瓷坛子往这边来。
“日怪了,酿酒的人一个都不在,里面的酒也不是很多了呢!”亲兵把酒递给了杨应龙,一边说道。
杨应龙接过来喝了一口,流香的口立即又喊了一声:“赶路!”
这个才死了老婆的播州土霸王一边喝着酒,一边催马向前。
他的亲兵们也都轮流转着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他们后面的苗兵见杨应龙这样,便一个接一个偷偷下了马,冲进茅屋偷灌了一通。
虽说已是八月的天气,正午的太阳却还火热。谷底的灌木丛都耷拉着他们的耳朵,偶尔有一两株高大的杂木树上还会传来蝉的哀鸣:“紧要事——紧要事——”
“今要死——今要死——”杨应龙的亲兵中不知是谁在模仿着蝉鸣。
“你他妈会不会说一句吉利话啊?”杨应龙破口大骂,“要死也是你去死,才灌了两口黄汤就只知道胡说八道了呀!”
前方的高处有人笑了起来。杨应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转了山嘴,来到了一直在向上走着的谷口边。谷口被一道新砌的石墙拦住了去路。
高高的石墙那边露出一张五十来岁笑态可掬的脸,还有他手里举起的一个酒坛,俨然杨应龙手里的那一个。
杨应龙吃了一惊:石墙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安疆臣。
“怎么见了老朋友都不请喝酒了?”安疆臣依旧笑眯眯。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杨应龙气得眼睛都喷出了火来,“杀了老子那么多人了还是什么老朋友啊!”
“你不请我,我就请你。”安疆臣说着,把手中的坛子向杨应龙头上砸来。
杨应龙头一偏,坛子砸着身后一个亲兵的马头后掉落在了地上。刷拉拉,地上酒香四溢。
安疆臣一摔酒坛,石墙和两边的山坡上接着便有无数的酒坛砸向了播州兵,有小坛子从天而降,也有大坛子沿着山坡滚来。有的苗兵被砸着了,没有被砸着的人,也都被酒溅了一身。
二郎谷的道路上弥漫着酒气和播州兵的喊叫。
“快撤——”杨珠开始有些发懵,他明白怎么回事后急叫撤退时已经晚了,八方的箭已流星一样射了下来。说是流星,因为一支支箭上都带着火,那些火苗把一条酒气弥漫的山谷噗的一下点燃了。
二郎谷成了一条淡蓝色的火苗的河流,河流里东奔西窜的全是嗷嗷哭叫着的冤鬼。
杨应龙和杨珠的身上也着了火,火苗呼呼。
“快跑——”杨珠一拉杨应龙,两匹马便冲撞开一个个成了火人的士兵往回飞奔。
他们的马刚好在二郎飞瀑边被烧趴下。
杨应龙和杨珠刚好来得及滚进一侧的流泉。他们身上的火苗熄了,可是脚下青苔湿滑,素湍飞涌,那里还能够站起身来?只得身不由己顺着水流向下翻滚而去。
翻滚到酒坊那一段时杨应龙抓住了岸边的一根老藤。可是酒坊却已经燃烧起来了,里面剩下的酒坛接二连三爆炸,那些逃得性命的士兵身上呼呼燃着火苗,也一个接着一个跳入水中,把要站起身来的杨应龙又一次击倒在湍急的流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