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的封地是得先王所赐,她在翕边励精图治,没有受到太多阻碍,也是朝野之人皆知是先王为她照拂。如今时易世变,她失去荫蔽,纵有一番作为不假,却忘了自敛。伴君如伴虎:黯然无光,不配侍君;光焰太盛,便会引人遐思。况如今西齐走势落处,不全在文礼,更在剑锋。与她礼教文化的那套侧重并不一致。她若答应这门婚事,也算是明哲保身,给了自己一个脱身的机会。”
陆歇从没有说过自己这些消息是如何得来的,不过术业有专攻;又见陆歌没有任何异议,想必是板上钉钉了。
秦苍想起陆歇在百花宴上告诉自己他们无法相守的原因,突然有些为这两人感到难过,抬头便问道:“大哥,若她真要嫁予赵澈,你不……不阻止吗?”
陈烨或许是钻营利弊不惜负心薄情之人,可陆歌呢?看他总是冷冰冰又不善言辞,如此情形却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自己晓以利害;他是真洒脱,还是装作不心痛呢?
“镇南王功勋卓著,心中韬略礼教,心思在国在民,哪会抛下一切,贪恋儿女之情呢?若有人要拐走我苍苍,我便是不要这侯爵身份,也要将人追回来。”
陆歇边说,边朝锅里丢了些活虾。那些被串成串的河虫原本还不断招展四肢,可一经沸汤便瞬间锢型,不一会儿,透亮青白逐渐转为暗赤色,魂魄随着温暖湿润的水汽升了天。
秦苍看得出,陆歇不止是揶揄,而是真恨其不争。
“人非圣贤,嫁娶免不了利益掺杂,若她愿意也就罢了。但若她不愿意,或不喜欢那人,我必不让人迫她。”
这就是他的态度了?秦苍觉得意犹未尽。
倒是陆歇岔开了话题。
“赵澈此次并非一人前来,除去仆从侍卫不算,其同行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宋纶。”
宋纶?
好熟悉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处听人提起过。
“宋纶是一位商人。宋家家族古老,几乎与九泽历代君王皆有私交。宋家规定族人永不入仕,但其家族资力雄厚,对九泽财政、民政皆有渗透,势力纵横朝野。到其父辈,财势极盛,却亦有转衰之嫌。几年前,宋纶为帅,不仅无意扶大厦之将倾,还将众数暗植朝中的族人尽数抽出,受极诟病。如今来我西齐,不知是不是想另起炉灶、迂回施力。”
“宋纶……”秦苍还在嘟囔。
陆歇见她仍一脸疑惑,提示道:“在北离,我们遇见的那位女子。”
“哦!”秦苍一拍脑门:“薛柳。她曾提起自己与宋纶是远戚。”
日子过得太快啊,见到薛柳已是近一年前的事了,秦苍正感慨,陆歌却突然发问:“苍苍,你是如何知道赵澈求娶之事?”
“啊?我……”
秦苍一惊。
这要从自己在翠锦轩等候九公主说起,但归根结底是因为陈烨与自己私下密会。原本,对于不高山之事,约定保密只是道德约束,秦苍是指望与九公主为盟,借她的信息网找到夕诏。可陆歇也一直在探查夕诏的下落,若挑明了,就承认了自己不信任他。一时间秦苍想不好底要不要全盘告知,于是支支吾吾起来。
陆歌不知看没看出秦苍的窘迫,只劝道:“苍苍,与九公主结交定要谨慎。巡狩在即,发现什么,要告知我们。最近外面不安全,尤其是印芍,王上已经派出新的督查使调查乱象。”
这是陆歌第三次劝她对陈烨留个心眼。
秦苍抿抿嘴,点了点头。心想这兄弟二人猴精猴精的,再待下去不知还会将什么露了馅。于是吃了几口,借故告辞。
秦苍一走,似乎把仅存的一丝松弛也带走了。
氛围凝重下来。
“祀戎之际,王上邀请赵澈前来,不可能只为指婚。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赵澈此来意在代表九泽与西齐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