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入北陆之后再无追杀,得以思考来去。
陆霆要去乐云,见邝越侯。
乐云地处北陆东南,原本是褐洛郡一县。奉器之变各处被迫自治,乐云陷入与临县豫枫岭的对峙,因而封闭城门,人不得入。
乐云自古丰饶,三年间又向南、向东分别收归鳌占与褐洛多座城池,此时版图可自成一郡;又富于财力,向多个独立军供给粮资,驱其清扫外敌。其对豫枫岭一再求和,多是因为念及两地一脉相承,并非心力不及。然而传言说,此次和谈条件是将乐云宗祠所在划归对方,其中又有奉器新王权北坤势力插手,想来乐云未必还会妥协。
若照之前,依陆霆的方法先入豫枫岭,再去乐云,步步为营自是稳妥。可今时今日,和谈在即却风云变幻,难说是否可行。因此两人暂宿因丘,想在今日月中集市时打探消息、一窥就里。
陆霆明白秦苍所思,点点头:“那你说,该找谁了解?”
“嗯……找贵气点的,最贵气的!这地方不大,天高皇权远,地方贵胄没什么权力限制,该是万事皆通。况且……”秦苍眯着眼睛,不怀好意:“也便解我们燃眉之急。”
此“急”,急得朴素。
缺钱。
两人离开西齐时毫无准备,身上没有多备银两。秦苍被关了三年,当了唯一一枚值钱的发簪;陆霆从没愁过吃穿,没有带太多现银的习惯。三三两两算下来,再过几日基本就要考虑卖艺还是行乞了。
“你别瞪我。一粒米难倒英雄汉。你有道德、讲操守,我现在除了一介蛇蝎毒妇的名号什么都没有,心思肮脏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陆霆不知秦苍关于“贵气”的歪理从何而来,但也死马当作活马医,跟着向市集方向望:“那个,出手阔绰。如何?”
秦苍顺着陆霆指尖看,是个肥头大耳之人,前后四名武奴比他还纤瘦,轿撵上两个侍女媚眼如丝。
“私欲尚未得满足,算不得‘贵气’。”
“嗯……那个呢?”
这人轿撵华美,对随身宝剑俨然珍爱有加,剑鞘擦拭得反光;侍者牵着几匹托着木箱的骏马,马蹄上都包着布。
“不行。只知金玉宝石的,多是败絮其中。”
陆霆瞄了一眼秦苍靴中露出来的半截新月刀刀鞘,翻了个白眼,故意指了一个在街边卖书画的男子:“这个呢?”
男子生得瘦弱,衣衫浆洗青白,所卖书画胡乱摊放在木桌上;作为摊主,他不仅不吆喝叫卖,竟还捧了本什么书卷,猫在一旁看,念到得意时,或捶胸顿足、或俯仰称快,全然不顾旁人指点。
秦苍瞧了一眼,又看看陆霆,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个贵气是贵气,但心已有所属。他不会关注我们想要的信息。”
“那你说,到底要找什么样的?”
“别急嘛。”秦苍有些无辜,掰着手指头:“要找那种,既视金钱如粪土,却又知道自己肉体凡胎需要吃喝拉撒;既能懂沟壑迂回,又愿意直抒胸臆;既精明细致又旷达心善;既洒脱又放不下;该纨绔时纨绔,该清澈时清澈;最好还能带一丝丝……”
“秦苍!世上哪有这种人?”陆霆当真生了气:“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早就想问你,我去找邝越侯,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可恰这时,秦苍一把抓住陆霆衣袖:“看那个!”
十月的天干净清朗,偶有丝丝云彩也飘得极缓极高。集市中行过一位青年,男子立在车上,负一只手,将四面摊位俯视个透彻;马车夫或停或行,偶尔对身后小仆说什么,小仆就点头一一记录下来。
他原本背对两人,看不见脸,一条街走了大半,男人这才与赶车人同坐,向远山打量。一回头,远山之人得以见其真颜。
男子二十出头,玉貌笑眼,腰间有一深翠玉笛,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