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人以其为尊,听其号令,行事异常克制。新政权建立后,除了极少次主意定夺,多时只是隐藏于蒋通与其文官集团身后。似乎九泽这十余年运筹帷幄,终于捣毁了萧氏统治,真的只为了打开北地国门做做生意、赚些补贴。又比如今日,篡木须等人托辞自己是外人,祭祀宗庙于理不合,并不抢占风头。
不过再怎么低调,其存在本身却抑制着婴冬势力不至于一家独大。这对于新生的朝堂来说,是为其保持微妙平衡的重要存在。但之于从西北雪山下来的人,自然如鲠在喉。
温鄙城抡大刀没得说,但与人暗斗未免吃亏,身边亲信多次提醒其要审慎堤防。好在大司马心胸宽广,觉得这点事儿算个屁。
队伍最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坤军,银甲绯枪、神采飞扬,其皆来自婴冬,人数占整个队伍之最,与行在前面的瘦弱文臣形成对比,又仿佛是在押送他们上刑场。
一串浩荡,本当属金辇最为瞩目,可现在却也最易被人忽略。
这其中正坐着“书生王”蒋通。
人们只知道自蒋通登基起,除了每年祭火节时他会站在琉璃殿外城墙上向人们挥手示意,其余时候并不现身。却不知这三年多数时候,他被迫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此时此刻蒋通百感交集。
幼时得知琉璃宫是王的居所,私以为这名字若从自己这等贱民口中道出都是辱没;后来师从腊塔耶,又觉琉璃宫所象征的规矩、荣誉实在都是无稽之谈,都是该被唾弃、被推翻的统治手段;而三年前,琉璃宫竟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寝宫,实则是囚禁自己三年的地方!
今日,他第一次祭天迁徙,在层叠帷幔之中,在重重把守之下,看见原本自己匍匐的土地,正匍匐着其他人。而他们所颤抖、所畏惧、所朝拜的竟是自己。
这让蒋通心底受用。
可他却也难说如今这位子就是他想要的。
自从母亲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便知道自己上当了。蒋通羞愤难耐,几欲自尽!可是覆水难收、木已成舟,眼见天灯已明、奉器城一片火海,北离王萧权就死在自己眼前,若跑出去解释还有谁听?还有谁信?加之牛婶这遭受了大惊,旧疾复发。九泽寻来了找最好的医师、最好的药救治。
这是在用母亲的命钳制他啊。
于是,再一次,孝子蒋通含泪苟活。
成为王并不如想象中快活。
新坤朝中保留了所有关于王者的仪式。只是蒋通所获知的信息、所传达出去的指令,都会经过层层筛查滤过,再附加上大司马的意见才能最终下达。
一开始蒋通并不谙晓,兢兢业业批奏折、勤勤恳恳议事,几次发现落实的措施与自己批复截然相反才知有诡。质问温鄙城时,对方竟像哄孩子般敷衍:“贵闻其声,莫见其面,是为王”。气得蒋通摔了砚台连续几日据不上朝。可不多时他又发现这招也无效:自己隐身,婴冬军甚至连敷衍的功夫都省了!
九泽几人虽面上对新坤王事事恭谨,但私下里与执掌兵权的温鄙城不少联络。
温鄙城吃软不吃硬,又嗜酒林肉池,九泽使臣就投其所好,再将治国“意见”逐一奉上。蒋通看得出其蚕食策略,心痛过不多久,不需一兵一卒,北陆就彻底是九泽囊中之物了。
正愁左右无人,辗转无依,竟是曾经将自己拒之门外、冷眼嘲讽的任允来到他身边!
蒋通不确定任允留在奉器的目的,但却无法不承认这位老臣的衷心和能力。
任允积极游说散落奉器的文官,挑选、任用民间学子。三年来,在激湍逆流中努力推行蒋通‘以文治武、以文治军’的观点。去年,由蒋通亲自带兵围剿叛乱的战役中,由儒将指挥的军队在义习与婴冬交界大捷,更是鼓舞了许多人。
蒋通的目光越过层层叩首的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