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赞普尺带珠丹,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他一手搂着王子赤松,一手抚着妻子的肩膀,泪如雨下。
只有两岁的赤松却用他乌嘟嘟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小嘴里咿咿呀呀的道“妈……妈!大……大……!”
金城公主喉中飘出一丝极为微弱的歌声,她把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之火燃做了思乡的吟唱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如丝如缕的歌声终于断绝,一缕香魂缥缈东去。
日光照耀下逻些城上空,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大雁,缓缓地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大唐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金城公主薨。
……
与以往的朝会不同,开元二十九年深秋的一次帝国高级军事会议既没有在雄伟瑰丽的大明宫召开,也没有选在高大明亮的勤政楼。几位大臣和高级将领都被带入皇宫三清殿旁的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内。然而,他们却都格外地意气风发,只因为这座小楼有个足以光耀千秋的名字——“凌烟阁”。
凌烟阁内的墙壁上画着开唐以来数十位功臣勋贵的肖像,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太宗皇帝的“二十四功臣”,画像都有真人大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此刻,他们如天神般注视着这群继承他们浩荡功业的接班人。
在凌烟阁二楼主厅的中间,被铺上了一张巨大的《大唐全舆图》。
天子李隆基如一位莅临疆场的将军般在主位上昂然端坐,显得英武异常;忠王李玙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并更名李亨,他只在右侧陪座,而左侧尊位上坐的却是早已致仕的百战老帅——信安王李祎。
李祎以下,则分别是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河西节度使盖嘉运、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和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等西北五大军镇的主将;太子以下,则是中书令李林甫,兵部尚书兼领幽州节度使牛仙客和吏部尚书兼领剑南节度使李适之等三位宰辅重臣,高力士随侍在天子左右,龙武卫将军陈玄礼带人在楼外把守,闲杂人等皆不得入。
会议自卯时三刻开始,此时已整整开了一个多时辰,在场的君臣十二人全无一丝疲倦。
天子李隆基道“方才,中书令已经陈述了朝廷变府兵制为募兵制的策略,兵部尚书也拟了个和籴法的条陈,朕看,都好啊!变府兵为募兵,实则各镇已有实行,有成例在先,就等朝廷的法令了,实是大势所趋。募兵制不仅免了各地百姓征发之苦,还给了失地逃户的流民一条出路,实是强兵安民的良策。至于和籴法,也已经在京畿试行了两年,从效果上看,也是好的!如遇丰年,国家从百姓手中议价购粮,不仅免了谷贱伤农,还大幅降低了从江淮转运的耗费,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各镇的军粮就不用犯愁了,可谓一举三得!”
诸将听了天子如此说,心中俱都欢喜。此前,各镇基本都已是府兵与募兵并行,两者利弊已泾渭分明。
简单说来,府兵制虽然在隋末唐初天下大乱时有利于兵源的稳定,从而成为唐军纵横天下的兵制基础,但由于世代相袭,缺乏竞争和激励,府兵的兵源质量已大幅度退化;而募兵则多来自失地逃亡的青壮,对他们来说,唯有当兵搏功名一条路,故此更易指挥且战力更强;此外,从后勤保障角度上讲,和籴法令关中屯粮大丰,自然后顾无忧。
天子又朗声道“而以上两点,皆是基础。而这次朝会实际要议的只有一点——如何让各位将军的画像将来也能绘入这凌烟阁中,世世代代享受我大唐君臣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