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朕有良马千匹,竟实未曾骑过毛驴”,说罢径自翻身上驴,那小毛驴打了两个响鼻儿,四个雪白的小蹄子嘚嘚的走了起来。
李隆基忽觉身子一轻,竟腾空而起,身下已是缥缈的白云。他心中着慌,却见张果正步行跟了上来,白色胡须飘洒,一派逍遥若仙的神色,这才安下心来,再转头眺望,见在汪洋碧波中有一座崔巍秀丽的仙山,更有掩映在万道霞光中的瑶台琼室、贝阕珠宫。
顷刻间,李隆基已立于那宫阙之下,见宫门匾额上书“昭阳殿”三字,转身却不见张果和那毛驴的踪迹。
他心道“朕定在梦中矣!”却又明明闻到有异香扑鼻,正心中错愕间,远处有两人唤道“三郎!”
他见当前一人生的白净面皮,五缕墨髯,气派雍容而神态恬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睿宗李旦。他心中大惊,忙一歩抢上前去,拜道“父皇焉得在此?”再往他身后看去,见是一位身着王妃服饰的女子,但在云雾中竟看不清面目。
李旦微笑着扶起他来,还未曾答话,却听那女子温言道“三郎,这些年你过得好么?”那声音温柔慈和,似曾相识。
李隆基心中猛然一动,听声音辨出那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窦德妃,不由得颤声道“儿……儿……儿过的并不好啊!阿娘!”话未说完,竟落下泪来。
此时,正在低头啜泣的李三郎已被母亲拥入怀中,一种已整整消失了五十年的温暖感觉重新把他拥裹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他才恢复了一代君王的端庄仪态,方才怀抱自己的母亲却已然不见,正在诧异,父皇李旦向他身后一指,道“社稷宗庙不坠于地,汝之力也。”
李隆基回头看时,见远远有两个盛装的女子正待转身而去,不是太平公主和韦后又是谁?他拔腿便追,想问个究竟,才只几步就被一人阻住,那人身材矮小、样貌猥琐,口中喝道“何人胆敢擅闯重地?”
李隆基定睛看时,正是当年那个“骑猪将军”武懿宗。他不由得心中火起,飞起一脚将武懿宗踢翻在地,啐道“吾家天下,干汝何事!”,那人重重地吃了一脚,狼奔豕突般跑了。他不禁纵声大笑,又继续去赶那两个女子。
七转八转,来到一座灯火辉煌的明堂,那两人却已不见踪迹。正浑噩间,忽听一个苍老女声道“是三郎么?”,那声音中满是逼人的气势,透着十足的威严。
李隆基看时,见一位老妇人凤冠霞帔,姿态威仪,虽满头白发也仍掩饰不住她曾端庄美丽的容颜,他心中一惊,脱口问道“皇祖母焉得在此?”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则天顺圣皇后,武则天。
不知怎的,见到皇祖母武则天,李隆基心中仍有些紧张。他抬头看时,又见她身后远处的亭台上立着几人,正凭栏向此观望,其中一位尤为惹人注目,那人身材英挺,须髯若神,一双黑珍珍的眼睛炯炯有神,正手扶玉带凝望着自己,与这人的目光一接,他心中便似生出了无尽的胆气,当即恢复了镇定。
他朗声道“皇祖母,孙儿一直想问,当年我母亲有何过错?因何要将她处死?难道皇祖母不怕我长大报复吗?”
说来也怪,此时武则天的声音听上去却突然变得慈和了很多,她缓缓道“三郎,如今你也已做了三十余年的皇帝。难道还需要我来回答这些问题吗?生长于帝王之家,本就有了自己独特的宿命。她有错也罢,无过也罢,在彼时彼处,理由还真的重要吗?至于报复。这些年,你自己怕过吗?怕,又真的有用吗?”
李隆基听了,一时沉默不语。
武则天又道“三郎,你定已知道,天下最难的事,便是做皇帝,天下牺牲最大的事,也是做皇帝。做了皇帝,你手中就有了一杆度量各方利益的天秤,这让你有了无上的权力,但同时也让你成了无数人眼中的目标——有人谄媚,有人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