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主事乃是在青峰山附近遭遇不幸,此事本官深表遗憾,下官已经让县内武侯遍索民间,凶徒身份已然有些眉目?”三天后,看着刑部的官员笑呵呵的脸庞,李南做足了姿态。
“李朝议无需自责,朝议刚刚履新,力有未逮之处,也属应当,这渭南之地在神龙年间便盗匪四起,吾等已然上奏圣人,可惜这石主事与朝中某些奸臣鼓噪唇舌,搬弄是非!”名为孙佳友的刑部推官倒是极为和蔼,温言安慰着李南。
“这李朝议甫一上任,就有如此恶贼,怕是这渭南不甚太平也”名为孙佳友的推官,是刑部的“自己人”,从他一上来就称呼他李朝议而不是李县尊就可以看出来,听着他着重加重了太平两个字的读音,李南就知道他是在试探太平公主的意思。
“吾尝闻刑部孙推官出身河东名家,断狱如神,便是人称冷面神之刑部冯侍郎,亦是赞誉有加,可谓干臣也”李南对着孙推官深深一礼,神情带着敬佩。
“李朝议过奖尔,呵呵呵”孙推官笑了起来,听到冯侍郎的名字,他的语气愈发亲热,“仆何德何能,能得冯侍郎青眼,唯有秉持本心,还世间公正尔!”
“孙推官性情高洁,仆惭愧无地。”李南一脸敬佩的眼神,然后命人上茶。
“李县尊之情,本推官已然深知,此案虽与李县尊无关,但凶徒尚未伏法,下官尚有要事,请李县尊放心,下官一定如实秉明掌书记!”看着李南端出来的茶具,孙佳友丝毫没动,然后起身拱手告辞,语气也一变,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切便托与推官也”李南深深一礼,然后亲自将他送出县衙,看着他骑着马带着仆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转。
这官场之间的门道,简直比江湖精微复杂好几倍。看着孙佳友无意中“遗落”的卷宗,李南赶紧命钱隆抄写一份后,然后晚上派太平秘卫连同一些金子,一起送到驿馆去。
从今天的见面的称呼,语气,所用的茶具,两人完成了一个极为艰难复杂的交流。
对方先喊他朝议,表明“自己人”的身份,然后李南喊出冯侍郎的名字,两人这才对上了身份,而后上茶送客的茶具也不是随手上的,因为那套茶具李南有好几套,是太平公主为他准备的,根据不同品级的“人”上茶,表明自己人之间的“阶级”。
谁也不知道,与孙推官表面上势如水火的冯侍郎,其实两人私下里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个秘密,只有太平一系高层人士才知道,而李南端出来的茶具,也是太平公主助手钱隆根据他品级准备的“雨过天晴”瓷,刚好比孙推官在太平一系的位置高两级。
李南的县衙的府库里,甚至还有太平公主才能用的“牡丹金盏”!
看到品级后,孙佳友才决定了如何行事,于是他称呼他李县尊,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态度。
表面上看是孙佳友似乎不徇私情到一杯茶都不肯喝,其实是他表示自己不敢喝他的茶,而那副近乎刻板的官腔,其实就暗暗传递了他提出的解决办法。
先一句与李县尊无关,表明绝不会涉及到李南,交给掌书记定夺,意思就是走流程!
谁都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在“再思考思考”,“再讨论讨论”中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而凶徒尚未伏法,再联系上文的“神龙年间就盗匪四起”,就是让李南赶紧去找几个盗匪交差,推在山贼头上,暗地里表明上面掌书记已经打通关节了,这边一交人就打成铁案!
而刻意遗落的卷宗,就是他的好意了——他其实也怀疑就是李南让人做的,于是留下卷宗让李南可以收拾好手尾,或者按照对方查出来的线索,给上面一个“合理”的凶手!
细微处听惊雷啊姚崇虽然交给了他为官之道,但是这种跟一线官吏打交道的黑话和忌讳,也是太平公主派给他的助手钱隆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