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炬拽着那道奏疏,尽管攻讦弹劾的人不是他,可不知为何,与冯保一席话后,他感觉自己浑身战栗。
冯保刚才说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尤其是猜测万历皇帝心态的那一番话,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想着这道奏疏,难道真是万历皇帝暗中授意道御史写的?
即便是,冯保为何如此大胆敢妄自猜测万历皇帝的用心,而且还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不对,不对,这中间肯定有不对的地方。”陈炬暗自忖道。
可到底哪儿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冯保的行为诡异。
越想越觉得蹊跷。
甚至刚才还觉得冯保被弹劾反而高兴有一定的道理,就想退下来嘛。可仔细一想,这点似乎都站不住脚。
想退下大可光荣而退嘛,为何要顶着被弹劾的风险?
被弹劾居然开心……在陈炬眼里,他觉得还是没有道理。
毕竟冯保不是朱翊镠,两人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怎么说朱翊镠也是帝王阶层,属于皇室集团。
“到底哪儿不对呢?”陈炬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到了西暖阁。
因为太过专注,所以跨过西暖阁的门槛时,一不留神居然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万历皇帝发现了,抬头斥道“陈公公,你心不在焉地想什么?”
“万岁爷,奴婢想着这道奏疏上的内容。”陈炬躬身将奏疏递给万历皇帝,“请万岁爷您过目。”
“是你单独挑出来的一道?”
“是的,万岁爷,奴婢觉得重要,所以先送来与万岁爷商议。”
“那你来念给朕听。”万历皇帝又将奏疏重新递给陈炬。
陈炬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字正腔圆地逐字逐句念开了。
念完后,万历皇帝沉默良久。
陈炬也不敢打扰。
忽然,万历皇帝猛地一抬眸,吩咐道“派人将这道奏疏送到内阁拟票。”
“是。”陈炬忙躬身而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回来了禀报说“奴婢已依照万岁爷的吩咐,将那道奏疏送到内阁去了。”
“好,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万岁爷请问!”
“在你看来,张先生与大伴家里的宝藏逾天府,是真的吗?”万历皇帝好像只记住了这道联名奏疏中的五个字,其它内容仿佛浑不在意。
“万岁爷,奴婢也不清楚,更是没见过。”陈炬摇头道。
“凭你的直觉猜猜看。”万历皇帝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非要问。
被万历皇帝这样盯着不眨眼,避而不答好像也不行。
陈炬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窃以为,宝藏逾天府,该有些夸张。”
“哦,是吗?”万历皇帝反问道。
陈炬一丝不苟地回道“万岁爷,奴婢以为这是有些官员趁张先生去世,有心诋毁他。”
“这么说,你不相信张先生构陷辽王并吞没辽王府的家产?”
“回万岁爷,奴婢是不相信。”
“为什么?”
“据说,辽王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压根不需张先生构陷,当年是隆庆皇帝爷心慈手软罢了。至于说吞没辽王府的家产,奴婢以为更是无稽之谈。当年辽王被贬为庶人,从此不再设立辽王府。无论是辽王府的地盘儿,还是辽王府的家产,都必须得充公,绝不是张先生想吞没就能吞没得了的。”
陈炬倒不是刻意为张居正辩护,他只是依着自己的判断。
然而,万历皇帝听了沉吟不语,情绪有点让人难以捉摸。
确实,在张居正最当红的十年,陈炬默默无闻,与张居正根本毫无感情可言。这时候为张居正辩护,再次可以看出他中规中矩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