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回来的那么晚,今儿能起得来?
云落摇头,“主子病了。”
宴轻:“……”
他就知道,她大晚上冒雨那么折腾,能有什么好?
他没好气地说,“活该。”
云落不吭声。
宴轻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走,看看她去。”
云落心想,小侯爷嘴里说着活该,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还是担心主子的。
宴轻披了雨披,撑了伞,出了房门,云落打了伞跟在他身后。
深秋的雨,一日比一日凉。
宴轻问,“她让人给我做厚的衣裳了吗?”
云落点头,“做了,小侯爷您没往箱子底下翻,底下两层,都是厚的秋裳。”
宴轻瞥了他一眼,“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主子一起喝苦药汤子?”
云落冤枉,“属下没想起来。”
您可别病倒,您一病倒,整个府里的人都别想好过,恨不得人人替您喝药。
宴轻哼了一声。
海棠苑内很安静,不见琉璃身影,宴轻来到屋门口,脚步顿住,问云落,“去看看琉璃哪里去了?”
云落点头,去找琉璃。
宴轻推开房门,进了外间,扫了一眼桌椅,上面干干净净,没有饭菜的味道,也没有碗碟,显然凌画没吃早饭,他在外间站了片刻,抬步来到里屋门口,顿了一下,伸手挑开了帘子,进了里屋。
里屋内,帷幔挂起,凌画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浊重,睡的昏昏沉沉。
宴轻来到床前,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头戮了戮她的脸。
凌画无知无觉。
宴轻又用力地戮了戮,凌画皱了一下眉,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是宴轻,她软声喊,“哥哥?”
宴轻想要撤回手,“起来吃饭了。”
凌画攥着不让他撤,翻了个身,面对床前,眼睛费力地半睁不睁,“哥哥,我好难受啊。”
宴轻神色一顿,绷着脸说,“活该。”
凌画嘟起嘴,露出委屈之色。
宴轻没好气,“半夜冒雨跑出去,把自己折腾病了,你还委屈上了?”
凌画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处,他刚从外面进来,手冰冰凉凉的,她却觉得搁在自己发烧的脸上,很是舒服,她软着声音骂,“都是温行之那个王八蛋,给我找事儿。”
否则,她也不至于冒雨跑出去病倒。
宴轻看着她,原来是温行之吗?他问,“姓温的又怎么你了?”
凌画张了张嘴,忽然想起那日她提萧枕,他似乎不爱听,她含糊道,“不想提他。”
她拉着宴轻的手,“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宴轻猛地撤回手,“不好。”
别仗着自己病了,就想撒娇趁机占便宜。
凌画抿起嘴,看着宴轻,眼圈渐渐地红了,不多时,眼里便蓄满了泪水,须臾,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
宴轻亲眼目睹她掉眼泪的过程,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哭?她竟然哭了?她竟然敢哭!
是谁说凌家幼女十三岁敲登闻鼓告御状,鲜血染红了御庭司门前的石砖,都没掉一滴眼泪的?
是谁说,她小小年纪,十分狠辣,雷厉风行整顿江南漕运,一颗颗人头砍的阎王殿里都怕是收不过来那些鬼魂,奈何桥都能挤塌了?
是谁说,她落宿荒山野岭,住过草棚牛棚,踩着尸山尸海,大刀在她眼前落下,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是谁说,她长了一副柔弱的面孔,实在是天生了一根硬骨头,老天爷下红雨,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简直是……
在他面前的凌画,就没有一处,能对得上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