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缓缓道“诸卿所言甚善,朕皆准也。”
顿了顿,李隆基忽然露出黯然之色,道“朕这些年犯了不少糊涂,其中最大的糊涂便是错信了安禄山,此皆朕之过也,而致社稷遭难,江山蒙尘,朕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天下士民,若能顺利渡此劫难,朕定斋戒沐浴,进太庙请罪,从此做个纳谏采言的明君。”
“时穷舛难之际,幸得诸公不弃,朕在此拜谢诸公,来日平定贼乱,朕定厚谢诸公。”
杨国忠等人纷纷感动地起身行礼“谢陛下隆恩。”
诸臣散去,分头准备抗击安禄山叛军事宜,李隆基独坐殿内,想想自己半生英明,半生昏聩,终致此难,又想起安禄山背叛自己,终究错付了多年信宠,李隆基更是羞怒交加,各种情绪千滋百味,一齐涌上心头。
想着想着,李隆基竟流下泪来。
人到时穷之际,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回首这些年的错误,不由愧怒难抑。对于未来,他更感到迷茫。
一个快七十岁的迟暮老人,还能像当年那般得意飞扬,从容面对一切噩难吗
无论体力,智慧,心境和时势,都与当年完全不同,李隆基这次是真觉得绝望了。
高力士轻轻走入殿内,站在李隆基身边温言安慰道“陛下勿忧,安贼不过是癣庎之疾,不足虑也。天下正统仍是李唐,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安贼跳梁小丑,妄图挑衅天威,终将被天下耻笑。”
李隆基擦去了眼泪,索然长叹道“朕只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朕已骑不上战马,拎不起长戟,无法与将士们南征北战,原本以为大唐在朕的治下能够盛世永绵,百世不衰,临到暮年才惊觉这个念头多么可笑”
“朕,本应在史书上留下重彩浓墨,可恨安禄山,一场叛乱将朕的身后名全毁了,后人翻开史卷,看朕这段治下的大唐,究竟该夸朕创下盛世,还是骂朕有眼无珠,误信奸佞,而致天下之乱”
“盛世自朕而起,又自朕而逝,岂不可笑如同人生一场黄粱大梦。”
高力士眼眶泛泪,哽咽道“老奴求陛下莫出消沉之语,陛下,大敌当前,陛下当振作。”
李隆基阖眼半晌,睁开眼时又恢复了清明。
“天下兵马大部皆在节度使之手,剩下的七大节度使你觉得会有几人起兵勤王”
高力士毫不犹豫道“七大节度使若闻长安危急,一定都会起兵救驾的。他们都是大唐的忠臣。”
李隆基讥诮一笑“忠臣此时此地,朕还敢相信忠臣二字吗”
高力士一凛,垂头不敢回话。
李隆基忽然又道“安西节度使离长安最远,如今领兵的还是裴周南吗”
“是,顾青被陛下调回长安后,曾有旨意令裴周南暂领安西节度使。”
李隆基皱眉“裴周南暂领节度使不过是权宜之策,一介迂腐文人,怎能领兵逢此危急之时,裴周南不宜领安西军,否则恐生变乱。”
“陛下的意思是”
李隆基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顾青那张不高兴的脸。
将顾青调回长安是因为李隆基对他不放心,顾青太会闯祸,而且目无王法,李隆基派去的人他说杀就杀,简直是在挑衅皇权。一名手握重兵的边将做出如此举动,对帝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所以必须将他调回长安。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大唐生乱,长安告急,李隆基很清楚裴周南那个文人驾驭不了安西军,若要将安西军调回玉门关内勤王,首先必须要换一员智勇双全,并且军中威望能镇得住数万兵马的大将,那么,换谁替代裴周南的位置,担任安西节度使呢
李隆基迟疑不已,沉吟半晌仍未决定人选。
高力士见李隆基神情犹豫,小心地道“陛下,裴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