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的雨,有时看着绵绵的,却能足足落上一整夜。
譬如今儿这雨,下了快三个时辰了,待天色墨黑一片,寺庙外的雨声仍噼啪作响,半分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看来今夜,是得在这破庙里度过了。
好在刘奇随身带着行囊,里头放了火折子和两只红蜡。
他吹燃了火折子,点起一只红蜡,滴了些蜡油在地上,而后将红蜡放在还未凝固的蜡油之上以做固定。
昏暗的寺庙里,霎时亮堂了不少。
侍卫们多守在寺庙的破门口,用自己的身子替玄珏与楚衿挡住夜里微凉的山风。
玲珑有些困了,眼皮在上下眨巴着打架,楚衿吩咐她若困了就寻个角落睡下,今儿跟着爬了一日的山又提着行囊也着实累坏了。
刘奇捡了些破庙檐下的枯草扑在地上,而后对玄珏道“皇上,不若将您和皇后娘娘身下坐着的侍卫衣裳扑在着草甸子上吧,坐着松软舒坦些。”
玄珏笑看楚衿,“地上硬凉,衿儿要不要坐在朕的腿上?”
他如今说起浑话来愈发没羞没臊了,但见他目光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并坐一排在门口替他们挡风的那些侍卫,楚衿便明白了玄珏何意。
她起身,将地上的侍卫衣裳捡起递给刘奇,“拿去让他们穿上吧,山里后半夜凉的很,这些侍卫都是要一路护着本宫和皇上往周城去的,他们若是病了难免会过病气给我们。”
楚衿说出了一个令刘奇无法推却的理由,他只好捧着衣裳拿去还给了那些并未。
玄珏牵着楚衿的手并坐草席之上,他问“后宫那些女眷常私下里议论衿儿是个手段狠辣,无怜悯之心的狠毒人。比你对赵似锦的例子说,衿儿像是一心不想给幽都百姓活路。可对着那些本就该伺候咱们的侍卫,衿儿却连这些小事都能放在心上。朕倒有些糊涂了。”
楚衿素性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索性便道“人分好人和贱人,他们伺候臣妾和皇上,是尽他们的本分。臣妾让刘公公把衣裳还给他们,是同理之心,便是旁人对着咱们好,咱们有礼回三分就是了。皇上提及的后宫女眷,还有那赵似锦,臣妾对她们没好脸色也不是没有由来的。细想想,张妃姐姐和陈贵人与臣妾相处时间最久,为何臣妾从未寻过她们的麻烦?有的人天生就是一副贱骨头,你不敲打着她,指不定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做出什么更不要脸面的事儿来。”
她说完这番话,玄珏良久无声。只是目光澄澈看着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映入眼底。
“皇上瞧什么呢?”
玄珏抬头透过屋顶的洞望着月色,淡淡笑了笑,“朕在想,许多时候许多事儿,朕反倒没有衿儿想得通透明白。但总有一件事,朕比衿儿要做得好。”
楚衿挑眉问到“何事?”
玄珏将楚衿揽在自己怀中,用极轻的语调温柔道“就是待衿儿好。这世上所遇之人千千万,连同衿儿自己,也不会比朕待你更好。”
楚衿俯在玄珏怀中,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无比安心,“算来臣妾与皇上相知也有四个年头了,日日对着臣妾,皇上当真不腻?”
“那衿儿腻吗?”玄珏反问。
楚衿摇了摇头,“女子和男子不同,女子认定了男子,多是一生一世的心意不变。可男子总多凉薄,哪日臣妾年老色衰,而皇上权势在握,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总有数不尽的清白姑娘家赶着往皇上怀里扑呢。到那时,臣妾还算什么呀。”
玄珏清澈一笑,手掌顺着楚衿的青丝缓缓滑动,“衿儿所说是有几分道理。可也得看在朕心中,衿儿算是什么。有的东西,是这一生都缺不了的。”
“哪有一声都缺不了的东西呢?”
“自然有。”玄珏勾起楚衿的下巴,在迷蒙月色的映射下,楚衿的五官显得格外俊秀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