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摇头,但只有楚衿回答了他的话。
“你就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变得是人心,变得是他们,你何须自责?”
夹在这事儿里左右两难的唯有张太后,一方面她是大昭的太后,有责任要庇护一方百姓安康周全;一方面她是玄珏的母亲,即便玄珏非她所生,可一声‘母后’足以抵得上少受的那十个月苦楚。
她若选择站在大昭的立场上,那么玄珏这个皇帝必得废黜。不然像今日这样动乱的情况定会时常发生。
国不安则外动乱,历朝历代多少国家的灭亡都是因为自身内乱而引起的张太后如数家珍。
可若选择护着玄珏,便表示她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太后,选择背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国家,而站在一条龙身旁自诩为母。
天下人的耻笑她从不怕,她怕的仅是大昭的江山毁在了自己手中。
毕竟她是为了天下,能亲手了解自己亲生子性命的果决女子。
何况是玄珏这个本就与她非亲非故的异类?
想法虽是如此,但真正要让她抉择,即便是将刀递到她手中,她也断不会向刺向海生那样果断的刺向玄珏。
因为人除了有肩上的责任,还有亲情的羁绊。
玄珏何错?为国殚精竭虑,待她这个母后至孝至顺,大昭百姓不容他,自己难道要顺从民意,也不容他?
她做不到。
“杀。”
张太后声音很低说了这一个字,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神情因悲怆而显得愈发灰败,她摇头,重复了一遍,“杀,将今日犯上作乱的那些百姓全数灭口。年幼不知事者,年老受蛊惑者,若有悔改之心,则收押天牢留其性命。”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坚定无比,可每一口呼吸却也都在颤抖着。
此时此刻,玄珏终于明白龙母想让她体验的究竟是什么。
所谓人心的黑暗,不过如此。
他们永远都只会相信自己听见的、看见的,而永远不会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即便今日闹事的许多人,他们打心底里都也觉得玄珏是无辜的。
但无辜又如何?
他们死了父母,死了伴侣,死了后代,他们心里的苦要如何宣泄?
既然天道不能埋怨,那么玄珏就顺其自然成了他们宣泄情绪的牺牲品。
他是无错,可他不是同他们一样的人。
所以即便他做过一百件好事,这一件可能是他做下的恶事,就足以判了他死刑。
他正沉默着,耳边又响起了龙母清灵悠远,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吾之子,见识过人心的恶,汝可还愿留下?”
玄珏唇齿不动,同以灵力传音的方式回应龙母,“儿子留在人间欲为凡人,从来都不是为了研究人心的善恶。儿子只想陪伴在自己钟情之人的身边,长长久久的和她在一起。儿子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万事万物。儿子自出生就在这里长大,无论是天意弄人还是阴差阳错,这些已经发生过得事牢牢印在儿子心里,是抹不去的。这里,就是儿子的家。”
“汝之家?”龙母声音凝滞了少顷,似在冷笑,“那些棍棒、石头打在汝身上,污脏的狗血与凡人的唾沫落在汝脸上,汝救了世人,世人却对汝喊打喊杀,汝称其为家?那些百姓的人命,他们必定会记在汝头上。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下一代也会记恨汝。人间于汝而言已然成了炼狱,汝执意留下,只会感受到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吾之子,同吾归烛萤之海。那里,才是汝的家。”
玄珏看着遍地死于自己手中的横尸,淡然一笑,“娘亲,这人间本不是炼狱,是您一手将它摧毁成了炼狱。人心险恶又何妨?”他看着身边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楚衿身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