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蓝家,我和南澄很快重登不归山。
有了迷毂随身,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翻过山头来到南海岸边。
只是眼前的南海,并没有传说中的惊涛拍岸,更别提骇人的巨浪涛天了,相反在晨辉的掩映下,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
海浪偶尔掀起一个白色的小卷,在曈曈日影下,似片片银鳞。
我俩站在岸边的沙洲上,远处是浩渺的烟波,雾锁山头,天连水尾,海水的碧和苍穹的青连至一处,水蒙蒙白茫茫的一片,都不晓得哪里是尽头。
“这……就是南海?”
我惶惑地问南澄,看到这么温柔的一片海域,与之前所想完全不同,我想,要是让冒险家来到这里,恐怕会失望了。就像是鼓足了千般勇气的士卒,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来到战场,结果发现敌人居然没有武器,还是个瘸子兵。
南澄倒是特别高兴,在海岸边甩开脚丫子来撒欢儿跑。
我找了块方角石靠着,席地而坐,捧起一把乳白色的砂子,那细小的、碎冰晶般的物什从我指缝间流过,重新归于大地。
我从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此刻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牵扯。这温润如玉的指间砂,让我想起两年前百花弄门外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年,他说你还不打算起来么,他说要感谢的话就请我喝酒吧。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我却会在心里拐好几个弯想到他。
我怔了半晌,从怀中掏出用绢帛细心包好的白玉短哨。
“百里清眸”,那四字簪花小楷书于其上,此去仓央身何处,故事中的百里清眸爱着仓央宫十三宫主,且不论结局如何,他们至少有一段相知相伴的时光。
而我呢,我宿命中的良人又在哪里?
我只见过他一面,却记了那么久,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而手中这管短哨,是我和他唯一的关联。
可短哨不是白鸽、不是快马,我不能鱼传尺素,亦不能鸿雁遥书,他只是匆匆来到我的生命里,又匆匆别过,也许多年以后我会嫁为人妇,那时的我,不知还会不会想起十四岁时,遇到过一个那样的他。
抬起头,远方有碧海万里,璨若瑰石。我举起一只手,将短哨托在掌心,微眯了眼,细细把玩。
澄透的浅色玉石在日华的照射下发出温润光泽,雪霜花刻纹逼真欲落。是一枚好管。
我研究得出神,丝毫没注意身边悄悄站了一个人。
“小公子,能否借此管一看呐?”苍老的声音飘然入耳。
我转过头,是一个鲐背老者。
“小公子,能否将你的管子借予老朽一看呐?”
他重复了一遍,露出慈祥温和的笑,额间的皱纹和白色的须眉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见他慈眉善目,又是位老人家,便点点头,将白玉哨给了他。
“果真是枚好管哪。”
他捋了捋长白胡子,笑吟吟地望着我“这管上四字,小公子可知何意?”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听闻过百里家的传说,可那只是个传说。百里清眸是百里家的第七个女儿。”
“非也,非也。”白胡子老者仍旧笑意溶溶,道
“小公子你看这‘清眸’两字,左边为水和目,目中含水是为泪。再瞧这右边,‘青’和‘牟’,是谓‘月上三冈,牛跪神荼’,即命中两劫,月劫和牛头劫。”
“那是什么意思?”老者的话语诡谲深奥,我听不太懂。
他收起和气的笑脸,意味深长地道
“天上月有阴晴圆缺,地下府有牛头马面,月亏损、人别离,牛马现、阴阳隔,皆是可悲之事,故用泪水相送。”
“那……岂不是……很惨的名字。”
此时老者眼里闪过一丝智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