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晚卧榻之侧的聂莼桑听进去了多少,我只是看见她将按住的防身匕首藏进了枕后。
清晨起来,睡眼惺忪中聂莼桑看见昭王正在拭剑。
她警觉地坐起,昭王迎着阳光轻笑。
“醒了。”
昭王说罢端开床榻中央的那碗清水,用剑划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褥子上。又从鸳枕下取出一个小盒,打开沾了里头的一点铅华,点在聂莼桑臂上,遮去那颗朱红的守宫砂。
他没有看她,细心专注的模样像是画师苦心孤诣为着一副作品。
聂莼桑淡然的眼神有些怔,看见他低头时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如一只小小的灰蛾。
他忽然抬起头道“好了。”
聂莼桑晃过神,轻道了句“谢陛下。”
他挑唇一笑,道“宫廷人言可畏,这不过是教你一招保护自己的方法。”
那一夜后,令宫嫔们有些吃惊又有些不甘的是,那个眉目淡然性格冰冷的聂莼桑居然被封了贵嫔,平步青云。
听苡容说,昭王后宫数目虽然庞大,但大多都按家势背景顺次,不立后,也从来没有册封过二品以上的女眷品级。这次给无权无势的聂莼桑册封正三品,实在是意料之外。
冼昭倒是从来不往她的永荔宫去,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只要是你想要的,寡人全都给你”这样宠溺至极的话语,着实令他人不得不敬畏这个半路杀出的种子选手。
可一句古话叫做“树太大招风,人太招摇招仇”,册封后,明面上聂莼桑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吃穿用度都不知提升了多少个档次,可暗地里招致的仇恨却在无形中与日俱增。
那一日是春狩日,昭王御了宝马,与几名侍卫逐鹿皇家围场,大晁女眷可议朝御射,所以敬事房命了最近宠势正盛的聂贵嫔作陪。
春日草木萋萋,万物生长,一派生机盎然。
马驹之上的聂莼桑像是春郊游玩的孩童,连一贯冷色的脸上,都似是露出了一点难得的笑靥。
她追着一只野兔,疾驰在前,眼看兔子就要被命中,心下一喜,追了上去。
可就在此时,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方暗箭,明面上瞄准猎物,实则向她后背急急射去!
“小心!”
她只听“噗”的一声脆响,自己后背有锐器擦伤般疼痛,耳畔一句轻哼,她回眸,看见昭王紧贴自己身后,利剑是穿透他的身体擦伤自己的。
来不及惊呼,冼昭已经从侧边重重摔下马去。
“护驾!护驾!!”
周围的侍从大声高喊,丛丛密密的黑影从眼前闪过,直追刺客而去。
聂莼桑跨在马上,愣愣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心思有些沉。
此时有人大呼“来人啊!传御医!”
她缓过神来,皱了皱眉,看着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后,架着圣体回了龙乾宫。
箭本锋利,但利不致死,但昭王是先天患有心疾的,太医们犯了难。
宫里请来了全大晁最好的医师、蛊者、秘术士,清洗伤口、敷药、拔出一点箭、再清洗伤口、再敷药、再拔出一点箭,每拔出一寸,血就喷涌一次,可是箭近心房,只有算好了距离拔出,有任何一点偏差都会即刻丧命。
龙乾宫不断有端着满盆血水的宫女与一头大汗的医者出入。
如此六日,第六日夜,铁箭留在体内的碎片已全部拔出,但龙榻之上的冼昭仍旧昏迷不醒。
阖宫上下,除了龙乾宫为了保持静休一派寂然之外,别处早已乱成一锅粥。
第七日夜,死一般沉寂的龙乾宫外有一声蛙鸣,窗外闪过一个黑影。
不消三个数,那黑影已经稳稳落地,立在了龙榻之前。
“残女?你怎么来了?”和衣而卧的聂莼桑惊起,看着对面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