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郊,李振新在一处村庄的农田边上,看着正在忙着收粮的百姓,陷入了思考。
这处村庄的田地,大多数不归种地的农民所有,而是属于一家地主,然而看百姓们生产方式,又和一般的农户没啥区别,还是以家庭为主的单干方式,至多是有几家相熟的人家搭伙在一起劳作。
大明新复以后,并没有大规模的改变土地所有权的性质。只是将荒地分给了无地农民,像苏州这样人烟稠密的南方府,荒地没多少,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地主手里,所以大多数百姓还是以给人当佃户为主。
这里的佃户并不是一样的,有的是有地皮无地骨的自耕佃户,而有的是对土地没有任何所有权的纯佃户。土地所有权分为地皮和地骨,这是南方一带特有的现象。所谓地骨就是这块土地在官方登记中的所有权归属权,地皮则是永佃权,是土地的实际经营者。一般情况下拥有地皮所有权的人,只要将租金按时缴纳给地主,地主就无权对人家的生产种植活动进行任何的干预,甚至无权收回土地,想要收回土地还得花笔钱将地皮权收回去才行。因此这部分佃户名义上是佃户,实际上是自耕农,无论是生产方式还是人身关系上和地主的依附性都不是很大。
没有地皮权的佃户相对来说不是很自由,他们除了要付的地租比别人多一倍左右外,还随时有可能被地主赶出土地,彻底沦为流民。所以在平常的时候,都得看主家的脸色,主家种田或者是有其它啥事他们都要去出工出力。除了佃户以外,农村还有彻底没有土地,给地主当长工的。不过这类人并不多,干长工是要地主养着,还得每月发工钱,大明的地主都是老抠,怎么可能花钱养太多的人?之前有奴隶的时候,地主们倒是能养一些人,现在再大的地主也养不了多少人。
让李振新沉思的原因,是目前苏州农村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农民负担重、除了要给官府缴税,还得付地租。自由佃户一年近三成的收入缴给了地主和官府。纯佃户更严重、一年超过一半的收入被人盘剥走了。农民被盘剥的严重,地主的日子似乎也没从前好过,这些地主中,大多数从前都是特权阶级,拥有的田地纳税少或者是根本不纳税,现在不得不照章纳税。纳的税更多并不是地主们遭受的最大冲击,最大冲击是给他们种地的佃户变少了,一年到头种地赚的钱还不如出去打工两三个月挣的多,现在外边的活又那么好找,为啥要来受这个气?除了去打工以外,百姓还有另一个选项,移民!大明境内的辽东、漠北移民政策就相当好,不想在大明呆,新金州等地也在大量招收移民。
农民被盘剥、地主利益也大受影响,苏州这一带的农村,居然有了衰落之兆,很多人对继续从事农业生产丧失了信心。特别是对种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是兴趣缺缺。据统计,今年苏州的农田只有三成种了粮食,其它的基本上都种了棉花等经济作物,还有一些出现了撂荒现象。这可是正经的江南,居然出现了少量撂荒现象,问题其实已经相当严重了!
出现了这种现象,官府到底该不该管,该怎样管?李振新一时有些犯难。按照后世的记忆,英国爆发工业革命的时候,出现了一波羊吃人、土地兼并的大潮。大量的失地农民走向城市,农村被庄园主们占领,然后就实现了城市化和农业集约产业化。所以说这事可以不用管?任由其自然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和时间,问题就解决了?
然而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城市化是不可阻挡,但农业集约化生产未必会实现。农业集约化并不是只将土地集中,要是按这论,大明的这些地主早就将土地集中了,有的人手里掌握数万亩的田产,可生产形式还是小农形式并没有因为所有权的集中而发生改变。
理想中的农业集中化是生产资料、组织方式的集中,以农场化的方式运作。可土地所有权向地主集中,并不能带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