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王国,银松森林。
阴沉的天穹下弥漫着浓雾,潮湿的海风吹拂着爬满青苔的暗红高墙,体态发福的中年守卫靠坐在女墙的狭角,抱着肩膀,胳肢窝里夹着一杆看起来有了年头的火枪。
淡淡的呼噜声从他微张的口中传出,一只不长眼的蜻蜓落到胖守卫的嘴角,他在睡梦中砸了咂嘴,撵走了扰他清梦的小东西,绅士礼帽被他一点也不绅士地斜扣在脸上,以阻挡阴云之上聊胜于无的日光。
辘辘响动的车轮伴随着马蹄在泥水中的践踏声从远处传来,击碎了首位的美梦,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扶稳头上的帽子,拄着铳管爬了起来。
“嘿,外地来的!”
守卫揉了揉眼睛,指了指身边墙上插着的昏黄旗帜。
“吉尔尼斯国土,请止步。”
见接近的是一架四马并驱的华贵马车,守卫撇了撇嘴,将埋怨咽回了肚子里。
马夫勒紧缰绳,转头向宽大的车厢说了些什么,绘制着华丽金色纹路的马车车门缓缓打开,从车门下滑出一截短梯。
穿着一袭深灰色双排扣礼服的男子屈身钻出车厢,靴子稳稳落在泥泞的地面,并没有让一点泥浆溅到他的法兰绒长裤上。
男人轻轻扭了扭脖子,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而后遥遥地向城墙上的守卫抬了抬筒形礼帽的帽檐,轻轻躬身。
“日安,阁下。”
男子整了整衣襟,一手提着手杖,走到高墙下抬头道。
“日……日安,”守卫系上披风,挡住脏污褶皱的衬衫领子,与客人寒暄道。
“很抱歉,吉尔尼斯目前不接待外来者。”
“哦?”
男人摘下礼帽,露出一头金黄的长发。
“阁下看我像外来者吗?”
“呃这……”
守卫打量着来人,有一说一,马库斯这套行头和做派,和墙里的老吉尔尼斯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可……”守卫纠结着说,“恕我眼拙,我今年也快五十岁了,怎么对您一点印象也没有?”
吉尔尼斯作为最早独立于阿拉索帝国的王国之一,坐拥除暴风城和已然成为遗族家园的洛丹伦之外的第三大领土,但实际人口却远不能与二者相比。
小国寡民的好处就是,作为在格雷迈恩之墙看了十几年大门的老公务员,守卫几乎不可能认不出任何一个出入边墙的吉尔尼斯人,更何况马库斯的做派明显不是那种钻进人堆找不到的贩夫走卒。
“是我冒昧了,”马库斯笑了笑,“我从小在洛丹伦长大,这次是带着女儿回来认认亲戚。说起来……我还得叫吉恩国王一声叔叔。”
尽管统治吉尔尼斯的格雷迈恩家族几代都秉持着激进的孤立主义,更是在二战后果断脱离了联盟,但事实上吉尔尼斯和洛丹伦之间一直保持着藕断丝连的暧昧关系,当年马库斯和阿尔萨斯洗礼时,吉恩还亲自在暴风城见证了这场仪式。
“恕我失礼,”守卫苦笑道,“您这次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怎么?”
“国内……出了一点问题,国王陛下下令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城门。”
马库斯微微点头,心下稍定。
他是听说希尔瓦娜斯怒而兴师,带着船队陈兵吉尔尼斯领海才匆匆赶来,不过看守卫这个状态,想来被遗忘者的军队还没有大举入侵吉尔尼斯。
至于他口中说的出了一点问题,想必就是困扰了这个国家近十年的狼人诅咒了。
“您是说,您的职责是无论如何都不许打开城门吗?”
马库斯向着守卫微笑道。
“对,对……”胖守卫笑了笑,见得到回复的马库斯转身钻进了马车,他暗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贵族打扮的年轻人并不想和自己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