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幕深深,明日降妖事宜不便细谈,柳世封遣人准备客房让韩菱纱住下,便自离去,柳梦璃同云天河二人告别,也转身回屋。云天河呆呆望着她,那屋门已经闭合,他却仍没有回过神来。
韩菱纱心中不忿,又觉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看得见我吗?”
“啊!”
“哼,人都走光了,还傻站着,想什么呢?你肯定是看人家柳家小姐花容月貌,嘴上不说,心里喜欢得紧吧?”
“……没、没有……”
韩菱纱看他遮遮掩掩不争气的样子,张口欲言,心里却一酸,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摆摆手,道一句晚安,便随着柳府的侍女禄珠、禄蓉去了客房歇下。
这下,偌大后院,便只余云天河与流水,满地桃花与天上的星了。
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两张面孔,菱纱的,还有那柳家大小姐柳梦璃。她们的容颜飞快地在脑海里盘旋,云天河只想迈步去追逐,只是追了这个,那个又离得远,反身赶回来去追那个,这边的人儿又消失不见。
他不知自己为何变成这样,他不知自己的心为何忽快忽慢,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哀。
渐渐,那两张面孔都去得远了,他卸下背后剑匣,取出长剑,漫步桃花林中,飘然而舞。
往常,他的剑法威势赫赫,锋芒毕露,往常,他的剑意如日行空,吞吐寰宇,往常,他的剑气光耀千里,弥天极地。
而今他只是如散步一样,绕着林间桃花打旋,手中冰玉一般的长剑随闲挥洒,就如小儿挥舞手中木枝。
这样纯稚无邪的剑舞,云天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使过。自从他得到神剑传承,心里无时无刻不被磅礴深邃的剑理充塞,这剑理可以解析万事万物,让他无所不能,让他能在其间穷尽一生都不至于无趣。
但他此时却只用小孩子的剑法。
他此时就是一个小孩,不懂什么神剑,不是什么绝代剑仙,没有什么玄奥的剑意剑法。手里的仙剑也仿佛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枯枝。
云天河就这样曼步而行,渐入佳境之际,眼前又出现了那两个人,远远站在桃林的两端。
“韩菱纱”朝他招手呆瓜!快来呀!
“柳梦璃”也遥遥呼唤云公子,你在哪儿?
云天河茫然无措,他想要开口,嘴唇却死死并在一处,他想要挥手,手脚又如灌铅一样沉重,他望了望这边,又望了望那边,闭上眼睛,她们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缓慢轻柔,像是在接近,也像是在远离。
他似乎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于是他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人吓了他一跳。
那是另一个自己,有相同的衣服,拿着相同的剑。
云天河听到身后有脚步,那桃花深处,竟陆陆续续,走来无数个云天河。
他吓得闭上眼睛,又听到韩菱纱与柳梦璃的声音,就在耳畔不停回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成百上千个沉默的自己。
云天河大约明白了一些道理,他笑了笑,“云天河们”也跟着笑了笑。
他朝面前的自己招招手,那人变成一柄铁剑,飞到云天河手中,再丢出去,落在地上又变成一株桃树,桃树摇曳,残花落尽,结出许多香甜的果子,五颜六色,七彩缤纷,最高处的纸条上仅有几枚翠绿芽点。
盖世人所见种种,皆有几分算是本心造作,若无这活泼的本心,万事万物不能显化自身。云天河思念韩菱纱与柳梦璃二人,无非思念心中所想的韩、柳,其二人身在别处,又怎会忽得出现在他面前?
自古修行人所谓心猿意马,这心猿便有化身万千的本领,世人所见所想,离了事物本体,便是心猿化身。云天河的神意可以拟造万物,除却他天资奇佳,神剑绝妙,也因人人的本心皆有此能,佛家所谓心王,道家所谓神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