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跟着一身酒味的六师叔往临崖的楼阁走去。
他们走得慢吞吞的,就是常人步行的速度,深秋时节,昆仑山脉腹地的空气还是很清新的,有草木和土壤的气味,还有恰到好处能润湿鼻腔的水汽。
“这位六师叔道长,你们是昆仑宫的仙人吧?”鹿正康笑眯眯地打探道。
“怎么,不像吧?”六师叔搓了搓自己下颌的胡茬,粗粝的掌心摩擦发出沙沙声。
“是有点儿。”鹿正康暗想昆仑宫据传是元始天尊的传承,依照他前前世看到的某种没什么依据的逻辑来说,这些人不是最爱奢华和森严的规矩吗?当然,他也就是稍稍那么好奇一下,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他加入昆仑宫有样学样不就可以了。
“你也在寻仙路上见过昆仑宫的亭台殿阁,还有飞天云楼,那里也的确是我昆仑宫的地界,不过,寻常我们是不去的,只有遇到罗天大醮、仙缘大会、正邪法会等等,有外人来看的时候,我们才穿上华美的袍服,去煊赫的宫殿里接见。平日我们都住在登仙台,耕作修道,或者天下游历,快意平生。”
鹿正康点点头,“那还满独特的。”
六师叔停下脚步,鹿正康也跟着站住,“怎么了?”
“小伙子,你确定要加入昆仑宫吗?”
“当然。”鹿正康。
“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你还有什么尘缘未断,赶紧下山去,否则……”六师叔沉默了一下,“真的,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年轻人总是气盛,做事还得考虑周到些,修道的日子不适合所有人,甚至有些人会觉得自己是在受牢狱之苦。”
他这番话很认真,他的眼神很有故事,假如画个饼状图的话,差不多是百分之三十的叹息,百分之三十的怀念,还有百分之四十的……窃喜。
“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鹿正康皱眉,“活在世上本就是在坐牢,至于在牢里做什么工作,有区别吗?”
六师叔和颜悦色地点点头,“你有这觉悟当然好,咱们走吧。”
临崖的大书阁没有挂牌匾,一楼是讲经论道的大厅,二楼三楼是书库,四楼是打坐静室。
一楼的大厅,石板地面上放着一块块棉布蒲团,最高处是一块玉石法座,这些一个个小圆块周围的石板有许多奇异的色彩,就像是宝石结晶一样,经年惯常的天道共鸣,灵气灌注,这些凡物也在随着论道人一起蜕变。
昆仑宫掌门是二十四代弟子,才元神期,看着也不算年长,六师弟找到他的时候,掌门还在二楼翻书看,鹿正康瞥了一眼,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本游记。
“师兄,这位就是老师说的有缘人了。”
掌门的胡须又长又漂亮,像一只刷了黑漆的山羊,“你是不是又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每次都这样,总有人被你劝下山去,长此以往,咱们昆仑宫就绝户了你知不知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日子苦,你要是肯当掌门,我现在早就飞升仙界了……”他絮絮叨叨数落着自己的师弟。
鹿正康感到很舒服的家常味,忍不住把双手兜进袖子里,左右打量这个书库。
就是很普通的书库,木头书架,木头地板,木头墙壁,木头窗棱,还有一个很丑的半成品藻井布置在头顶天花板,谁会在二楼布置藻井,简直非主流。
掌门注意到鹿正康不时抬头看,他就笑,“小伙子,这个藻井是我四师弟加上去的,他喜欢钻研建筑。”
“这是二楼吧?”
“对,所以我打了他一顿,勒令他在这周内把这些破烂拆掉。”
鹿正康伸出手给他比赞,“整挺好。”
掌门微微笑,“我派玄游子去接你,果然是有缘人,这么快就能走出寻仙路,很不错了。”
“玄游子,也就是唐云腾老兄吧?他号称悲天悯人及时雨,却把我骗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