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想着,或许她想到了那两个没能留住的孩子吧,见她如此,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把她温柔的一面激了出来。她知道崔氏说的是她将来的婚事,容貌再好,家世再好,性情再好,身体上有了治不好的疾病,那便是恶,没有哪个世家愿意娶一个半瞎的女子做宗妇,做正妻。
宗妇者,正妻者,掌一脉中馈,训府中上下,交往世家之间,必是要手腕了得,身体康健,耳聪目明的!她坏了眼睛,便落了下乘,婚嫁难亦。
对于眼睛,她倒是平静的,一双眼睛换重来一世,值得的。
她便这样跟崔氏说“日子好坏,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自己内心自在,即使终生不嫁,也未见的如何孤苦,既然老天要给我这样的命,便接受了吧!”
见她如此淡然的样子,崔氏更是疼惜,“说的好,你别怕,有祖母在,必不委屈了七儿。”
原本祖父与世子都在京里,祖母是不必跟着父亲到外放之地的,为了她,崔氏便一直留在了北燕。也因为如此,这三年来苏氏才不能一直把持府里的中馈,也不能以姨娘之身频频亲近自己。
沈灼华想着喉间好似被堵住了一样,哽的有些疼,眼前蓄起了水雾,蒙蒙然一片,心中慌慌不宁,前世的痛苦似又找上心头。
崔氏伸手拍了拍沈灼华的手,说道“春桃手上功夫见长了。”
春桃笑了出起,说道“奴婢手笨的狠,怕是要再多学个十年八载的,也比不得七姑娘的本事呢!”
陈妈妈也笑道“姑娘为夫人梳了那么多回的头,夫人怎么也认不出来呀!”
崔氏回头一看,见沈灼华歪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底染上笑意,一把拉过她的手,嘴里却道“伤风才好,就急急忙慌的过来,也不怕再着了凉,喝药的时候有你哭的。”
“这回伤风利害,怕传染给祖母,都见不着祖母。”沈灼华自来是不怕她的,笑嘻嘻的挨上崔氏的肩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伤风了三四日的,掰着手指数着,都好几个秋不见了,思念祖母思念的紧,我都快得相思病了,就是在梦里头也是催着自己快些来的。”
崔氏不轻不重拍了她几下肩膀,推开她,笑骂道,“你这小魔星,祖母又不会跑了,便是阎罗殿也是收不住我这命硬的,你急什么,也不知道好好在屋子里养着。”
沈灼华膏药似的又缠上去,说道,“莫不是几日不见,祖母有了新宠,不再待见孙女了,那我可是要哭鼻子抗议的。”
“没你这个泼皮东西在我面前胡闹,我觉着世界都清静了。”崔氏笑哼了一声,微微一挑眉梢,眼角的纹路里满是对她的宠爱,又道“你那些姐姐妹妹的可比你懂事多了,我自然是要多宠着她们的了。”
“那可怎么办,祖母心底里偏就喜欢我这个不懂事儿的,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呢!”沈灼华学着她哼哼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摇头晃脑的说道“谁叫我天生丽质的,得祖母的眼呢!”
崔氏板不住脸,也跟着笑起来,一手搂紧了她,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说道“这自卖自夸的,还要脸不要了!”
陈妈妈捂着唇直笑,说道“这些年好歹有七姑娘在跟前,咱们夫人这才多了些欢欢笑笑的,可不如姑娘说的,这几日夫人日里夜里的想着您呢!今日再盼不来姑娘,咱们老祖宗的心都要飞去您那里咯!”
崔氏笑骂了句“老货”,陈妈妈呵呵直笑。
沈灼华啧啧两声,满口蜜的唬着老太太,左一句“祖母瘦了,眼角多了一丝皱纹,便是想念我想的”,右一句“人道相思好,相思催人老”一番,惹得一屋子老老小小笑作一团。
笑好容易才停歇了下来,崔氏突然又严肃起来,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沈灼华知道她有话要说,坐直了身子,问道“祖母可是有事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