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姨,妹妹回来了。”
宁华跑的着急,额上伤口似乎是崩开了,将素白的纱布染出一抹殷红。
她伸手,从耳后拔出了一枚银针,她的眉目在慌乱的脚步间慢慢有了变化,成为了另一个人。
她跪在窗前的踏板上,伸手握住静月的手,眼底有几欲决堤的泪,语调里的哽咽似汹涌的潮水“母亲,我回来了。”将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颊上,“苏氏已经得到她应得的下场了。恒舅舅和穷已叔叔说我做的很好,您看,我很厉害是不是?”
静月抚着她柔软的面颊,是鲜红的柔软触感,她欣慰的笑着“我都知道,你做的特别好。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宁华隐藏在苏氏身边整整五年,这五年里,她是孤独的,也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可是面对这个将自己养大的人,宁华一如可怜的小小幼兽,不能接受,却有不得不接受她即将离去的事实。
她不敢眨眼,可泪盈的太多了,终是落了下来。
嘴角却依然扬着笑纹,她知道,母亲想看到大家笑着送她离开“不委屈。母亲说过的,主子是您的神明,能为神明做些什么,女儿觉得很高兴。女儿只是一个弃儿,能得你和哥哥、还有那么多叔叔婶婶的疼爱,这些年,女儿特别特别幸福,真的。”
静月虚弱的长吁里有太多的遗憾,又有数不尽的对生命尽断后的期盼“母亲累了,要去找主子和你肖叔叔了。照顾好公子,照顾好自己。”
宁华点头,用力的点头,想把泪甩得远远的“我知道,母亲说的话女儿都记得。您放心,女儿会一直陪着哥哥的。”用力将喉间的哽痛眼下,她努力微笑,“母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看着女儿和哥哥的,是不是?”
她说,当然。
然后,是很久很久的沉寂。
只有胸腔里呼啸如风箱的嘈杂还昭示着她的生命,艰难的存续在彼岸花盛开之处。
她说“不要办丧事,悄悄将我尸体烧了,洒在山谷里。”
蒋陌应“好。”
她说“不要哭,我只是解脱了。”
宁华应“好。”
乳白的青烟在床头慢慢游曳起来,宛若游龙那般沉稳而轻缓,将静月的目色晕染的温润“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她看着蒋楠,温然一笑,“待我见到姑娘,给你邀功。下辈子,跑快点,别还没机会靠近姑娘,就被人截胡了。”
“好。那就多谢了。下辈子,我会努力的。”蒋楠看着她缓缓合上的眸子,柔和的笑意里有些涩,开口的时候听到了自己语调里微哽的怅然“你、安心去吧!”
静月松松的眼皮慢慢的、慢慢的合上。
那一刻,有些遥远的思绪变得那么清晰。
当年的事,发生的突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椒房殿被屠的那一日清早,姑娘说,肚子里的娃娃想吃城南九味斋的酸杏儿。
她笑主子,分明是自己嘴馋了,可她还是忙不迭拿了腰牌赶紧出宫。
买了酸杏儿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不在轮值的未婚夫婿。
是姑娘给她挑选的郎君。
家世清白,人品也好,还是正六品的御前侍卫,叫肖让。
姑娘说早点放你出宫,将来你生了孩子,就送进宫来,给皇儿做伴读。
只是宫里的女人啊,心眼儿都太多了,虽然主子身边缺她一个未必缺,可她不放心,想着等小主子出生了再出宫。
而肖让,就那样静静的等着她。
她记得那一日的阳光很好,光影自树梢擦过,带了翠叶的清秀落在他面庞上,极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