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向宇已经先一步回国,最后折中的办法——还好有即时通讯这种发明。
我开门见山地说“你缺钱对吧,我姑姑保险箱里的东西,你拿去用。”
向宇不意外我会这么说,当他听闻我要求见他时,他多半已经猜到我的意图。然而,就像他能猜到我的想法一样,他会说什么,我其实也很清楚。
“不必。”向宇干脆地说。
“你手下的人还等着发工资,马上就是中秋了,连月饼都买不起,多可怜。”我说。
向宇一下子被哽住,我第一次看他露出讪讪的表情,不禁笑起来。
“别笑。”向宇皱眉。
他看着我。虽然隔着视频,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但他确实在看我。
我回望向他,只觉得他眉头越蹙越紧,但并不像为员工的工资发愁。片刻后,他淡淡地说“你想起来多少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
“别装了。”向宇不耐烦地说“想起来多少?告诉我。”他急切的口气,罕见地透露出他内心的焦急。看来意识到我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朝夕相处的蓝锗,连向宇也……
“脑子有时转得快,有时转得慢,记忆……嘛,”我顿了顿,狡黠地笑起来。
向宇看到这样的笑容,蒙的一怔,也许是这样的表情也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很奇怪人都是会变的,命运的捉摸不透更加深了这种缥缈的虚无感,有时候你会觉得你很了解一个人,可是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不敢说就真正看懂另一个人了。
尤其是像蓝姚这样的人——
在蓝姚的不同生命阶段,和他所接触的人,仅仅能够接触的是这个人性情秉性中的一个方面。
我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我是无知无觉的木偶人。
我是聪明的,我是愚笨的。
我是长情的,我是无情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两个人敢于这么说,敢于说他们知道蓝姚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他们。
毕竟,我这辈子只和两个男孩下过国际象棋。
“我这算精神分裂吗。”我突兀地问。
“检查过,不是。”向宇淡淡说。
“什么时候检查的!”我惊呼。
“每年。”向宇笑起来,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唯恐你又一点闪失。只是这两年……”他顿了顿,没再说。
我知道他有心无力。
“好久没和你下过棋,上一次,我下赢蓝锗了。”我偏头看他,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奚落,就像在说“看呀,他能和我下棋,你却不能。”
向宇啧了一声。
“我想帮你。”我又说。
语气很认真。
向宇陷入一种两难。是动用蓝姚姑姑留给蓝姚的遗物东山再起,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继续挣扎?
我耐心地看着他。
看不腻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