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有些髭须,但相貌白皙,极有风度。下颌胡须标致,更显成熟稳重。知是自己最宠信的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和珅。只听和珅道“皇上,臣以为王尚书所言,与实情不符。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若是财用不足,岂能不报?况且自皇上御极以来,天下承平五十年,又怎有财用不足之理?西北纵有边事,国家府库,也自能应对,皇上无需为南巡之事担忧。”
清代官称,旗人文官遇公事自称臣,私事方称奴才。此时和珅与王杰所议,无论南巡还是边防,都是公事,自然要称臣了。王杰听了和珅言语,自也不满,道“和大人可知,四年前皇上南巡,江南百姓为迎接皇上,都大费周章,不惜工本装点宅院。江南那些园林,上次南巡,我等均曾见过,那些奇花异石、歌舞画舫,哪一点不是民脂民膏?便是皇上南巡,朝廷尚有盈余,只恐民间也已耗去大半财力了!”
和珅道“愚民无知,不知皇上南巡,只为抚民以德。他们自己妄自揣测皇上心意,揣测错了,要来责问皇上吗?若是王大人依然有所顾虑,那臣便请皇上下旨一道,告知沿河百姓,无需铺张装点,这事也就解决了。”
王杰当然知道,即便有这样的诏书,民间为了巴结乾隆,也必然大耗财力,这等诏书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但他虽正直,也不敢随便顶撞乾隆,遂道“和大人说户部钱粮充盈,可天灾人祸,总是难免。万一有所闪失,和大人可有良策?”
和珅道“其实王大人所言甚是,这户部钱粮,总要拿出一部分,做以防万一之用。可即便如此,应付西北之事,也已经够了。至于皇上南巡,其实王大人有所不知,朝廷于正赋之外,进项历来颇多。单只这些进项,便可以供皇上南巡了。王大人所言,仍是毫无道理。”
王杰冷笑道“和大人所言进项,便是你自创那议罪银吧。”对乾隆道“皇上,这议罪银之事,臣也有话要说。自古官员受赃枉法,便应依国法查办。可我朝自有这议罪银以来,明里说收赃数小,以银议罪,便可既往不咎。可其实呢,其实是纵容了天下的贪官!和大人总说那些交议罪银的,不过是小贪小污,原本就不致大过。可正是这数不尽的小贪小污,让天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对朝廷失望!和大人,平心而论,今日甘肃民心不附,只恐与这议罪银也有些关系吧?”
和珅端详着王杰,忽见王杰腰上白带,顿时有了主意。
乾隆听着二人辩论,和珅之言,一一暗合己意。甚至不少是自己未能想到的,和珅作为臣下,并无顾忌,均可明言。但王杰立身甚正,一字一句,虽令人不悦,却正气凛然,难以强辩。那议罪银虽有和珅提倡,但其实乾隆前期,便已有出银抵罪之事,和珅不过把这事提到了台面上而已。眼看和珅渐落下风,自己也不免有些着恼。忽听和珅道“王大人乃天下至德之人,臣不自量力,与王大人辩论,是臣错了,还请皇上责罚。”
乾隆不解道“和珅,你此话又是何道理?”
和珅道“臣早有耳闻,王大人事母至孝。早年王大人家中贫寒,因母亲年老之故,竟弃了科举十年之久,去为已故陈中堂做了十年书佐,用以赡养母亲。王大人视母子之情,高于仕宦,臣暗自思忖,竟不及王大人万一。臣愚昧,竟然与王大人辩论至今,实在是自惭形秽之至。”
可这话说出来,王杰不仅毫无欣慰之色,反而冷汗渐生。
原来王杰年轻之时,父亲早卒,此后情况,便与和珅所言一模一样。他长年未赴科举,而是在当时大员陈宏谋手下幕僚尽力。只因幕中所得银两,要比仕官多不少。陈宏谋历任督抚,所得养廉银远高于俸银,自也有余钱助王杰赡养老母。所幸后来王杰应举,一举夺得乾隆二十六年殿试状元,直升六品。二十年来王杰勤勉用事,已是一品兵部尚书,可就在此时,王杰已经年过八旬的老母不幸去世。
本来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