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玻璃镜子默然不语。这镜子是最新的西洋玻璃镜,镜中那清秀温雅的少女容颜,与真人别无二致。只是这绝美的容颜之上,却尽是闷闷不乐之色。
“璐华。”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是父亲孔宪增。“听莲儿说,今日你把她都支出去了,是有什么心事吗?若是爹爹能解的,爹爹帮你出出主意如何?”
“爹爹进来吧。”孔璐华随即答道。只是孔宪增也听得出来,女儿这话七分礼敬之中,却也有三分怨气,这可是从来未见之事。
但孔宪增却也不着恼,进了房门,看着女儿盯着镜子,一副闷闷不乐之态,也不禁笑道“璐华,这西洋的玻璃镜子,爹爹寻上一块,可不容易啊。曲阜根本没有,这也是爹爹看你要出嫁了,特意托人到京城购来的。原本爹爹想着,这镜子做工上乘,和你的相貌,乃是绝配。可你这样一副愁苦之色,映在镜子里面,岂不可惜了这镜子。”
“爹爹,女儿愿意高兴,就高兴。不愿意了,就这样看着镜子,又怎么了?只是因为这镜子比寻常铜镜做的好,女儿便要笑起来么?若是这样,女儿宁愿把这镜子还给爹爹,自己用自己原来的铜镜子。”孔璐华这番话,可是一点没给父亲面子。
孔宪增听着,也知道女儿话里有话,道“璐华,爹爹听着,你不是不喜欢这镜子。倒是这门婚事,你好像不大满意了?可爹爹记得,去年阮老先生来家里之前,爹爹便问过你,那个时候,你也没再反对过啊?”
“那是当时我见识浅。”孔璐华渐渐坚决起来。“爹爹最开始和我说起嫁给阮学使,我想着或许他还有何不如意之处,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当日便没再多话。后来阮老先生来了,我临时想起,或许阮学使家中还有叔伯兄弟、祖父祖母,还不知他们是何等样人。就又托莲儿带了字条,想着让爹爹问问。可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说着,原来坚定的神色之下,竟似渐渐有了一丝黯淡。
孔宪增略沉思一番,已想到那日与阮承信交谈之言,道“那你是说,阮学使家中有一个妾,还认养了一个儿子,这些事你不满意,是吗?”
“正是。”孔璐华毫不思索道。
听到这里,孔宪增渐渐明白,女儿态度之所以有所转变,当是那日听了阮承信之言,发现阮元另有养子妾室之故。或者范围再缩小一些,其中关键,应当就是阮元那个妾室了。想到这里,他也念着,女儿婚姻之事,总是要遇到风险波折,与其之后让女儿一个人在外承受,不如这时因势利导,让孔璐华把心中隐忧都说出来。这样,日后她出嫁了,遇事也更容易应对。
于是,孔宪增也因势利导,道“璐华,眼下士人之中,纳妾、养子,也都是常见之事,家族宗祠延续之事,对每个士人而言,都是至关重要。更何况,你那日也应听说了,阮学使家中三代,就这一个亲生子,阮家在子嗣之事上多些考虑,也是常事嘛?”
“阮家考虑他阮家的子嗣,却和我有何关系,爹爹为何要让我卷进去?我……我去了阮家,就只是个生孩子的泥塑木雕吗?”孔璐华对于这样被安排进一个不熟悉的家庭,明显并不愿意。
“也不能这样说啊?璐华,你之前也同我说起阮学使,说他与寻常男子,大不相同。阮学使不会把女子看低一等,对女子才华,也自认可。对了,你还说他单独和莲儿独处一室的时候,还能对莲儿礼敬有加,这样尊重女子,又能和你门当户对的男子,爹爹再也不认识了啊?”孔宪增道。
“哼,这般话……这般话……也只是说说罢了,他只要先知道我们孔家有未嫁女子,这话就编得出来。”孔璐华忽然将身子侧到了一边,似是不敢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那璐华,你想要爹爹怎么做啊?让你和阮学使住上几日,再想嫁娶之事吗?”孔宪增笑道。“可这样不仅与礼不合,而且到那个时候,你一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