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月离开,到如今初秋,已过半年了,这一路上殷承祉曾无数次地想,若是当日他没有自以为是地随皇帝派来的人离开,若他不是大逆不道冒犯了师父不敢面对选择逃离,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无数次地想,又无数次地在想起后当即强行压了下去。
无论是愧疚悔恨还是痛苦,事到如今除了让他消沉奔溃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可他能倒下吗?
不能啊。
哪怕只是为了向师父亲口说一句对不起,他也不能倒下,他也必须坚持到她醒来的那一刻。
更何况,他想说的还不只是对不起。
他想告诉她……
“你一定会很生气的,一定会的……还有小球,它也一定会气疯的,说不定这一次是真的会挖坑把我埋了……说起小球,它跑哪里去了?怎么用得上它的时候反而掉链子了?哦,掉链子还是它教的我呢……不过这样也好,这般重要的时候它掉链子了,正好给我个把柄,大家都错了一次,它自然就不能真挖坑把我埋了……”
燕王府一切都没有变,这院子的一切也还是旧模样,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哪怕主人不在,也变不到哪里去的。
可物是人非了。
他再也不能在院子里恣意倾诉,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也再也没有人听了,哪怕那只总是唠唠叨叨给老太婆一样的球也不在了,他的师父,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建议,再也不能对着他笑了。
“我现在发现你真的很少笑的,每一次你笑我总是觉得满心的欢喜,然后继续绞尽脑汁的让你开心,不管做什么都成,圆球总是瞧不惯,说我就会拍马屁,让你更偏心我……”
还是在这屋子里,还是两个人。
可如今却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了,哪怕只是偶尔也没有。
更别说笑了。
“是啊,你一直偏心我,哪怕我做了再错的事情,哪怕我都恨你怨你了,你还是偏心我……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师徒又怎么样了?你养大了我又怎么样了?圆球说你活了很长很长了,都活那么长了,哪里还能有个和你一样年岁的人来衬你?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怎么就不成了?”
殷承祉笑了,回到燕王府的每一天,不管多忙,他总会在她的身边坐一个时辰,漫无边际地说这话,自己说自己笑,也只会笑,他心上的人儿就在他的面前,不笑难道要哭吗?他会紧握着她的手,偶尔还会轻轻地亲亲她的手她的额头,有时候胆儿起来了,甚至还会和除夕那晚那般再大逆不道一下,欢喜的同时也恼怒自己的龌龊无耻,而更多的还是希望她能像除夕那晚那样,睁开眼睛,可没有。
“你是仙人吗?那种神仙和凡人结合生下来的仙人?还是你原本就是九天之上的仙女?”
他好几次这么问,尔后又自己摇头否认。
“不,不,你说过你不是神仙,小球也说你不是,它说你是什么来的?哦,异能人士,虽然我不是听的很懂,那只小破球也总是喜欢胡扯,不过,对于你,它应该不敢的,我师父啊,当然异于常人了……”
她不饮不食,却又始终保持这呼吸,一路奔波回来,连日未洗漱,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异味,好像是有某种力量将她的身体保护起来似的,暂停了除了呼吸之外的一切身体机能。
“你还活着的,对吧?”
最不愿意说的,或许便是这一句话了,可也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让他继续有力气支撑下去,她只是在休息,异于常人的人,休息起来自然也异于常人了。
“那你继续休息吧,好好休息,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来,我啊,早就求之不得了……”
他俯下身,在她苍白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还是那把冰凉的触感,没事的,他师父原本便不是常人,休息起来自然也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