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块铜,掺上几成水锡,铸成个形状,然后便有了决策千百人乃至千万人生死存亡的能力。
权力很小也很大,小到可以信手把玩,大到让陷入其中者无法脱身。
慕流云便是其中一个,少年时他以文章诗赋音律丹青名动一方,怀抱着经国济世的梦想,他踏上了功名路。
二十三岁时终于凭借一篇《五蠹论》名满平京,却不想因一句“曩者,臣凌于宫室,妾嬖于内廷”被辅政的国舅大司马淳于彦褫夺了功名。
也罢,文章不成便以武略济世,于是这仗就又打了十年,从塞北的阴郁到南疆的炽烈,再到扬州的波云诡谲——昔日跨马游街的探花郎,如今只得一句物是人非。
直到三十三岁才得了个有名无实的骁骑将军,实封不过区区五品宣武郎——若非此役他选择了未战先退,恐怕至今还在他人帐下听用而已。
“大人,他们到了。”慕清平比慕流云年长一岁,自幼便是他的伴读,成年又做了他的副将,几十年来二人一文一武转战南北,名虽主仆情同兄弟,早已不分彼此。
慕流云点点头,他很少书房见客,但今天却不同。
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府衙中一间小室,虽不大却极为雅致——条案之上摆着一个古朴的黄铜香炉,旁边两只白玉杯中尚有残茶。右垂手的墨砚色泽乌青,质地柔润似有雾气缭绕,显然绝非俗物。墙上的几幅字画颇具名家风范,自是慕流云的手笔。
乍看之下很难将这里与传统印象中的武夫联系起来,即便慕流云一向有儒将之名,也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二位,请~”慕清平引入二人,让了座便出去了。祁玦和祁环二人倒是没那么不识大体,只是垂手站着而已。
“这个,是怎么得来的?”慕流云拿起征南将军印,他只想听到一个答案。
“禀大人,我兄弟二人受命前往蔡家坳,当地村民确实收容了一名伤兵,这印正是那伤兵之物。”祁玦刻意隐去沈稷姓名,无论死的是不是征南将军本人,他当然不愿也不敢知道的过于详细。
“那他人呢?”慕流云不动声色,任谁都想得到,东西被两个职业刺客得到,那人自然不可能还活着,但他想听到这句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
“这个 还请大人恕罪,我二人本不欲多生事端,奈何村人横生枝节,所以 都烧了。”祁玦明是请罪,实则邀功——不光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而且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
“很好,下去领赏吧。”慕流云很满意,捻着颌下的短须很得意地笑了——他常自诩天生异相,有意无意地总是向人炫耀额前的白发一击颌下的一抹白须。
从进来到出去,不过区区一盏茶的功夫,祁环已不知避讳地盯着慕流云看了好久,儿祁玦却是都连头没有抬一下——因为他很清楚,即是用轿子抬进来的,看得多了,保不齐便出不去了。
出门后慕清平很快递给了他们几张银票——小小一枚铜印,换了足足一千两,这让祁环乐的合不拢嘴,喜笑颜开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孩子。
“这两人身手不凡,蔡家坳那边,应该不会有差错了。”打发了两人,慕清平方才走进书斋,替慕流云斟满一杯茶。
“明天一早,你点齐人马,依计而行。”慕流云盯着窗外若有所思,神色寥落,想到吕恂曝尸荒野,同为武将的他难免有狐悲之感。
“大人还在犹豫什么?”慕清平点头称是,但慕流云的一反常态却让他甚为挂怀。
“没什么,陪我手谈一局如何?”世事如棋局局新,棋手又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香烟袅袅,二人不在说话,你来我往之间,招式俱都狠辣非常。
慕流云很庆幸自己有慕清平这样可以生死相依的兄弟,在外人面前他或许只是个唯唯诺诺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