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朝堂之上能与太子段怀璋一争长短者,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段归,可他如今兵权尽失,已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闲散王爷,陆昭明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处。
猛然间,陆昭明想到了腰间那把看似刚猛实则诡变的虺蝮斩——既然无刀可借,何不藏锋?
段怀璋的心腹之患除了段归之外,还有一个行事颠三倒四的横山王段怀璋,而且据说这两人关系匪浅,若能把两番行刺栽到他们的身上,那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隐于幕后,比起现在随时可能暴露于人前,隐于暗处无疑是更明智的选择。
窗户纸一旦捅破,眼前便是一片豁然开朗,陆昭明回过头凝视着身后的小屋,右手两指抵着下颌若有所思——虽然有些不舍,但到底还是要着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冬日将进,从北方吹来的江风已格外地寒凉,子时已过,饶是建康也已经人影稀疏。
“不好了,着火了!”一声呼叫惊醒了房里沉睡着的祁环,自从蔡家坳那次之后,他对火就格外地敏感——那一次的酣畅是之前或者之后都不曾再有过的。
焦灼的源头似乎就在窗外,飞腾的火苗已经在舔舐窗棂,烟尘顺着缝隙涌入,很快连昏迷的祁玦也被呛醒了。
“哥!起来,快走!”祁环一看这火头就知道绝非意外,因为他对纵火这件事刻骨铭心。
祁玦体弱,勉强清醒过来却只能勉强挣扎着坐起身,祁环一咬牙扯过兄长背起来就跳窗而出。
院子里除了炽燃的火头,还有一地的尸首,祁环认得其中一个穿着白天陆昭明的那身衣服,而他的脑袋已经不知所踪。
“妈的,窝里反 我就说这些下三滥靠不住,都他妈是废物!”祁环恶狠狠地冲着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背着祁玦冲出了火场。
陆昭明当然没有死,死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他先是杀尽了这满院的杀手,当然也包括那个经营这家小客栈的密探,然后在每个房间都点了一把火,随后带着自己的兵器换上了那个倒霉鬼的衣服悠然而去。
下一步,便是去段怀璋那里投诚。
“你说的都是真的?”武德殿内已经整修一新,丝毫看不出数日前这里曾经被炸得遍地瓦砾。
“小人不敢妄言,这是小人从那姓吕的身上找到的腰牌——小人不过是个混饭吃的江湖人,若早知道这帮逆贼有心行刺,打死小人也不敢同流合污啊~”陆昭明谎称自己不过是受雇的杀手,称是吕奕家将偕同祁玦祁环等周人潜入建康行刺,因两次都功败垂成且险些丧命,祁氏兄弟便打算就此收手,吕奕家将不允于是双方火并,最终祁氏兄弟将所有人杀害并劫掠一空后逃脱,而他自己则诈死逃过一劫。
为此他甚至不惜在自己左胸口不深不浅地了一刀,因为他天生脏器与常人相左,心脏生在了右边,如此更能坐实他死里逃生的侥幸。
所以段怀璋看到他的伤势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而接过那个腰牌,看到上面的双头蛇标记时,他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人所言不虚。
“你之前说,你见过那个与刺客同谋的吴国人?”
“是!姓吕的有一次与那人见面时,小人就在一旁伺候,看得真真儿的!”
“长相如何?多大年纪?”
“长相么,那人带着黑纱实在看不清,不过那双眼睛我认得,如鹰似狼跟野兽一样总是凶巴巴的,身材 大概八尺多高,挺瘦的 哦~跟小人差不多 对了!他手里总是摆弄着一把匕首,那镶金雕玉的,看着就价值不菲!”
“当真!”
“绝对没错,他坐在那儿的时候,手里一直就拿着那把匕首翻来覆去地折腾,看得小人眼都晕了!”吴国诸皇子的外貌喜好并不难得知,难的是如何用似是而非的线索让段怀璋认定他口中说的就是段之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