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邱心中升起了一丝忐忑,却依旧习惯性地摆出一脸镇定泰然。
他忽然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忘了该如何去表达情绪——庄严肃穆是他仅剩的气质,仁慈圣洁是他仅存的表情,如今难得感到了一点点久违的不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竟怎么也忆不起那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窦都那边的厮杀声渐渐平息,耸立着的河曼的旗号也已经所剩无几,显然,窦都败了,很快,吴军就会掩杀过来——他更相信窦都绝不会偷生,即便是死,他也一定会拉上两个吴人的头领垫背。
南城直冲天际的火光已经化为了阵阵的青烟,这让米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场火就是为了让他们直奔这条长街而设计的一出戏剧,而现在戏剧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隐龙蛇四轮突击之后便像被抽干了似的瘫软在地,面对这些片刻之前还恶狠狠夺人性命的毒物,现在有了机会报仇雪恨的龙骧武卒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城里夯实的土地即便是头硬似铁的隐龙蛇也无可奈何,逃跑不及的它们很快就被愤怒的刀锋砍成寸断。
泄了恨的龙骧武卒再抬头时却发现满面凶煞的邪龙兵已经压到了面前——他们几乎已经被逼出了长街口,仅剩的两千多兵卒组成的三里人墙就已经是最后的防线。
“邪龙勇士们!黄天的试炼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已经看到了自天堂降下的神旨——我们同胞正在城外浴血奋战,他们很快就会夺下南城,而你们只需要跟我冲上去,将这些世代欺压我们的恶人斩尽杀绝!夺下啸月城!黄天在上,生者永浴富贵!死者恩荫子孙!”米邱适时地高喊口号,而他话音未落,那些笃信天道正宗的邪龙兵将就像是看不到眼前的刀枪般嘶吼着冲进了敌阵。
城外确实还有近十万的黎越人,可他们群龙无首而且各个身染重疾,别说攻城,连撤兵逃回龙城都已经是奢望——但邪龙人相信黄天,相信天道正宗,更相信这个上天赐下的不世明主,既然他说黄天已经治愈了他们的同胞,那么啸月城就肯定会被黎越攻破。
身为天道正宗的大司祭,米邱当然善于蛊惑人心,但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这么做,否则自己和那些愚弄民众的神棍又有什么区别?但眼下他必须击败面前的这些人,尤其是那个手持双枪的家伙,他的身份不言而喻——拿下他,就可以摧垮吴人的军心士气,就还有一线胜机。
“杀!”
一声断喝之后是人吼马嘶,接着从长街的另一头涌出数千兵卒——为首一人满脸的血痕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狰狞,看得出他应该曾是个英俊的少年郎。
那人明明一副文生打扮,却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一身凛凛的杀气直冲九霄,引动着身后几千人马士气如虹。
前无去路,后有堵截,米邱知道再不突围就只有死路一条——身随心动,人如鹰隼般从坐鞍上腾跃而起,一身圣洁的白袍在半空之中飘荡,一道人影已经冲入了段归的阵中。
米邱的白袍之下是依旧健硕的身躯——他须发早已斑白,更兼常年以白袍遮身,很多人都忘记了他曾经也是邪龙部的第一勇士。
此刻邪龙人和吴人才发现这个满脸圣洁的老者,居然会在胸口纹着两条独角的恶龙!而米邱脱掉了长袍之后似乎也解除了某些桎梏,随着双手渐染血腥,笼罩他周身的圣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煞气和满面凶光。
米邱不用任何兵器,因为他那双手似乎无坚不摧,龙骧武卒的刀在他手里简直就像用木头削成的玩具,随意地二指一夹轻轻一抖便断成几截。
而他一身横练的筋骨更是令人目瞪口呆,即便在刀来枪往之间依旧维持着金刚不坏一般的强悍——龙骧武卒的刀都是精钢打造,寻常刀剑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可砍在这老人的肉身之上,竟然是毫发无伤的铿锵作响。
“王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