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惗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喝了一碗醒酒汤,然后似是豪情万丈一般顺手摔了那只粗瓷碗。
再睁眼时他竟已经身处军帐之中,两旁刀斧手林立,上坐之人长髯垂胸一脸的肃穆,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则露出一抹鄙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还不住地转动着一管竹萧。
“中行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叶浚卿忽然摆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欣喜走上前来,而跪在帐下的中行惗则被这虚伪的表情臊得满脸通红,要他切齿地恨不能飞起来咬死他。
可此刻他被牛筋绳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连动一动都难。
“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中行惗满腔的怒气化作掷地有声的豪言脱口而出,但随即便将脸扭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叶浚卿看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懊悔之色。
他当然怕死,只是无处撒放的邪火撞上满心的不甘所以才激起了一刹那的豪情,发泄过后他立刻又变回了那个胆小如鼠的不战之将。
“大人说哪里话?百里都督若是有加害之意,大人上一次还能活着回归阳么?这次实在是不巧,我大军到达此地之前已经派斥候告诉了此地百姓,若有胆敢骚扰乡民的兵将,一律可以绑了送来营中军法从事——那村里的乡民大概是把将军当成我军中的败类了,抱歉~抱歉~”叶浚卿从一旁的兵士腰间拔出短刀,蹲下来用刀身拨过中行惗的脸,直视着他的双眼笑道。
持刀人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要替他松绑,但刀刃总是在他脖子周围游走,更像是要送他上路。
“既、既不敢杀我,就快放了本将军 本将军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在少主面前给你们美言几句——老实告诉你们,少主的追兵即刻便到,想活命的就 ”
“中行瓒的兵马?此刻恐怕刚出归阳吧?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并不打算追击我等,而是往武陵去了,对么?”叶浚卿手中的短刀寒气逼人,刺得中行瓒又痒又痛,偏偏他还竖起刀尖来回刮擦着中行瓒的脖颈,让这种不适的感觉愈加可怕起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中行惗明白,叶浚卿这是要套他的话,于是他尽量装出一副的宁死不屈的样子,可脖子上的赘肉却不听话地微微避开了叶浚卿手里冰凉的刀锋。
“大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奇怪了?您的亲随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奉你之命往归阳报信方归,中行瓒让你不要打草惊蛇,他要趁机吞并翼州,既然大人对此都一无所知,看来更机密的事也不会知道太多 都督,我军粮米有限,还是让中行大人哪来的回哪去吧?”叶浚卿颇为失望地看了看眼前下跪之人,随后起身对着上座的百里涉躬身说道。
“这 中行惗是敌军上将,就这么放归敌营恐怕不妥吧?”百里涉捋须沉吟,显然不想就此放人。
“都督误会了——那些乡民还在外面等着,说要亲手宰了那个凌辱村妇的禽兽,本来下官以为中行大人对我军有些用处所以想要敷衍一下那些乡民,现在看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平息民愤如何?”叶浚卿一边说一边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中行惗,眼中尽是戏谑。
“如此也好,欺男霸女本就是民间大忌,就按你说的办吧~”百里涉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因为用一颗敌将的脑袋换来民心所向,这笔买卖是个人都知道划算。
随后他挥挥手便打算就此散帐,而中行惗却跪在帐下一脸的茫然无措,随后七情上面惊恐不已——片刻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又一次侥幸得脱大难,可随着百里涉的手势一落他立刻就明白了何谓如坠冰窟。
两个兵士架起他就往帐外走去,不多时他就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除了村里的村长之外,那些青壮也都捏紧了拳头满眼尽是怒意。
村子就那么大,家家都沾亲带故,有几个更是从小便和那个叫花枝的姑娘青梅竹马,彼此早已有了些别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