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赶到时,火笼之中的厮杀正进行到高潮。
隐在灌木丛之后,她眼睁睁看着五名挚友缓缓褪去最初的隐忍克制,渐渐显露出贪婪的邪狞,咬牙以利器刺向彼此的要害。
起初,他们似乎仍多少顾虑着彼此之间几乎崩断的关联,亦或者惦记着最后决胜而出的机会,出手虽说狠厉,却也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作困兽之斗。
可渐渐地,在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每人都不免或多或少地负了伤,
眼见着自己无法成为最后那个幸运地活下去的人,便仿佛癫狂一般挥出利刃阻断旁人求生的机会。
以至于,原本以“胜利”为目的的争斗,最后却无声无息地演变成了无意义,却极尽残忍的血腥杀戮。
温萝不由得抬眸看向高处正垂下眼瞧着她的玄衣男人。
这一切的结局,恐怕在他提出这看似“好意”的提议之初,便已经预料到。
见温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却不说话,柏己眸光微动,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
下一瞬,他便自树梢欺近她身侧,高大的身型遮蔽本就晦暗的月色,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在温萝身前拖拽出一道深浅明昧的阴翳。
下意识抬手轻抚她尖瘦精致的下颌,似是这微末的动作与指尖温热的触感,能够将他自什么沉沉寂灭的噩梦之中拉出一般。
随即,柏己面色微滞,仿佛反应过来此刻指尖正做着什么莫名之事,他薄唇几不可察地一抿,掩饰般缓缓弯腰,在两人鼻息纠缠的距离堪堪停住,故作戏谑地扬唇“夫人可还尽兴?”
她来时,火笼之中的五人眸中早已爬满蛛网般的血丝,连她小心的靠近都并未察觉,自然无暇顾及替她拆穿柏己的真实身份。
思及此,无视他万般缱绻自唇间逸出的“夫人”二字,以及此刻明显色厉内荏的姿态,温萝蹙眉岔开话题。
“既然有办法干净利落地杀了他们,你为何却要这般折磨他人心智?”
“因为有趣。”
温软的指腹按在她饱满的唇瓣之上,似是在阻拦她接下来冲口而出的言语。
柏己垂眸凝视着她,那张颠倒众生的深邃容颜在夜色下看不真切,
在温萝的角度,仅能望见他眸底头一次流露的复杂思绪,以及不复青涩羞赧亦或是邪肆张扬,仅余一片诡异平静的神情。
温萝微微用力挣了挣。
这一次他却并未从善如流地放手,反倒另一手绕过她后腰,虚虚揽着她转了个身。
后背倚靠进熟悉的怀抱中,心知柏己并不会对她不利,温萝干脆放松了身体,顺着他的力道挪动足尖。
柏己停留在她下颌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视线掰向原地五具血肉模糊的凄惨尸体,低沉中带着莫名沉谙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只是想看看,那些所谓的正直、善良、友爱、情意,在面对着生命的威胁时,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人性本就是贪婪、丑陋、自我、残忍的,可人却从不愿承认,反而总是想要努力地假装成另一幅虚伪的模样。
而我,就是喜欢帮助他们返璞归真,回归最不加雕琢的真实。”
感受到怀中之人并未动弹挣扎,却也没有回答,柏己垂眸看向她发顶,收回本就并未用力的指尖“害怕了?”
静默半晌,温萝转回身,叹息着轻轻摇头。
她似是在斟酌措辞,停顿许久,才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可你口中那类卑劣小人,并不是人族全部的模样。”
说着,她细嫩白皙的手指便如灵蛇一般蜿蜒而上,轻轻地捉住了他隐在身侧宽大袖袍之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