骼尚存留人世,等待腐朽风化。
最震撼的一次,他们看到路边的一座城市,建得如堡垒一般,齐刷刷停着一排旧式坦克。
但是这些坦克,却早已失去保养,齿轮上爬满青苔和锈迹。战争的利器,也早已自然而然地化作废墟的一部分。
这样的风景是独特而苍凉的人类文明的遗蜕,刚开始看,叫两人感到震撼,感受到了沧海桑田的壮丽苍凉之美。
但看久了,莫名地,就生出了无法言喻的憋闷与难堪,仿佛人类文明在西伯利亚,遭遇了一场又一场狼狈仓皇的败仗,留下战败的碑文遗迹羞辱后人。
他们也曾好奇地向醉醺醺的乘务员询问,这些城市里是否还有活人居住。
“有些有。”乘务员说,“没有水,没有电,一些走不动了,也不肯走的老头老太太在里面等死。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那他们为什么不走?”他们望着这些苍凉的城市,问。
乘务员说“只要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不是走不动了,就是老顽固,想着这是自己一砖一瓦为伟大苏维埃建起的城市,死也不肯走。”
“没人想去拿这些城市里的资源么?比如,零件、钢铁之类的。”
俄罗斯壮汉乘务员略带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扒出来,运到哪里去?没有汽油,没有道路,没有交通运输工具。西伯利亚大片的无人区,卖给谁?”
“这些地方是没人扒的。但是,铁路附近倒是经常有”
他话没说完,铁皮车厢一阵闷响,车长大叔的咆哮声隔着几条车厢都能听到,“这些该死的小偷、杂碎!又来扒火车!”
体格接近两米的乘务员撸了一把袖子,说了一句“别担心,这是常事。喝醉酒,扒火车想偷货物的附近小贼。没被碾死的,扒上来了而已。”
然后没工夫和他们继续说下去,也咆哮着支援车长大叔去了。
这辆绿皮火车上的客人少得可怜,是货、客两运的。客运的几节车厢只坐了他们两个。
而咆哮传来的方向是货运列的方向。
陶术、陈薇面面相觑。
陶术推了推眼镜,勉强说“以这个行进速度的火车来说,扒上来,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正此时,轰隆一声,他们听到车长的咆哮“紧急停车,前方的铁路被炸断了!!!”
“我,他们一群农民,哪里弄来的炸药!”
然后是乘务员的咆哮声“你们有枪,你们!”
他的话似乎被消音了。
纷乱但是有节奏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从货运车厢的方向,向客运车厢奔来。
火车沿线再过去一些,一座被废弃的西伯利亚小城,一位老人,正慢吞吞,吃力地顺着马路,走向空荡荡街头的木棚子。
她手里抱着一把野菜,几根木柴。
她的老伴,正蜷缩在木棚里等待着她回来。
他们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居民,唯一的活物。
水、电、通讯都早早停了。毕竟城市早在上世纪末便逐渐废弃,没人会为了几个苍老的留守者而供应电力、供水,设立邮局。
于是,这里宛然又回到了原始社会。
老太太尽力地抱着柴火与野菜走得快一些,她的老伴生着病,饿了一天了,她知道,他们终有某一天,要倒毙街头,与这座正在风化腐朽的城市,一起变成曾经存在的伟大祖国的碑文。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发现了前方有几个“东西”。
这些东西怪模怪样,长着两条胳膊,两条腿,还有一个身子,一张方方的,苍白的,没有褶子的脸,一身绿色的衣服。
她辨认了半天,忽地想起来,哦,这些竟然是人,而且是些年轻人。
老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