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4 / 6)

深牢大狱 海岩. 8368 字 5个月前

语气和钟大相比,却是同样的。那份穿透夜幕,让夜幕下的整个山林,全都肃然无声。

“现在我宣布,押解行动继续进行。刘川,你背伤员走在前面,单鹃,你走在刘川的后面,必须保持五米以上的间距。行进途中,如有任何不服从指挥,企图暴狱、脱逃的行为,必将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刘川和单鹃几乎同时应答:“是。”

单鹃的应答,满含着张惶惊恐,满含着失败的绝望。刘川的应答,却是无比疲惫,充满伤悲。他的胸口虽然只发出一个含混不清的“是”字,简短的让人分不清是虚弱还是哽咽。但那声音让小珂移过视线,让她用饱含信任和鼓舞的语调,在她与刘川之间,完成了深情而亲切的共勉。

“好,出发!”

刘川背负庞建东,首先迈步。他告诉自己,他背上的这条汉子,曾是自己的兄弟,曾是自己的朋友,曾是自己的队长,曾是两年来一直为自己负责的责任民警。他年轻的生命,系于自己的双脚,他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将通向他的新生。单鹃在那支的镇压下也开始起步前行,一瘸一拐地走在刘川蹒跚的身后。而她的身后,就是这支押解队唯一的民警,押解行动继任的总指挥郑小珂。

除了昏迷不醒的庞建东外,每个人都在行进中无声地哀哭。夜风萧萧,泪水在他们的脸上随风而散,又在心里慢慢淌开。

事隔很久,当我彻底了解了刘川之后,我想象了这个生离死别的夜晚,刘川该是何种心情。在刘川将近三年的大墙生活当中,钟天水一直是个父亲的角色,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老钟的牺牲,对刘川来说,与父母的亡故,几乎同等哀恸。也许悲痛真是能够转化成为力量的,也许为了让钟天水的在天之灵能够满意地微笑,他才有力量命令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背着庞建东没有知觉的身躯,走出了十多公里泥泞湿滑的山路。

凌晨四点,天最黑的时候,他们在前面拐弯的路口,看到了汽车的灯光。

迎面而来的是两辆警车,不用怀疑,这一定是来搜寻他们的警车!刘川迎着警灯闪烁的光芒,踉跄着最后的气力,脸上挂出哭泣般的笑容,向那色彩迷乱的灯光,步伐摇摆着走去。

警车的大灯照花了他们每个人的双眼,他们视觉中的一切,都变得如梦如幻。他们朦朦胧胧地看到,警车的四门大开,说不清有多少轮廓虚迷的人影,向他们大步跑来。看到救援队伍出现后第一个倒下来的,是压阵的小珂,也许她被行走和战斗耗光了体力,也许她因高度紧张而神殚虑竭,她在看到救援的警察后便无声地瘫倒下去,神经的顿然松弛实际上也是一种崩溃,小珂崩溃后便陷入昏迷。

单鹃见到大批公安民警迎面跑来便原地蹲下,既是筋疲力尽也是表示屈从。警察们高声呼喊着钟天水、庞建东和郑小珂的名字,不知多少双手接过了庞建东的身躯。见到警察刘川也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了,随即支持不住地坐在了地上。他看到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他听到好几个声音厉声喝令:“不要动!双手抱头!”他抬起麻木的胳膊,双手艰难地抱住头部,这时他看到小珂正被一位魁梧的民警轻轻地抱起,向前方的警车走去。他的面孔刚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头上的双手就被人有力地一同扳下,反拧着铐在了背后。冰冷的钢铐撞击手腕时他没有觉出冰冷,两个警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时他没有觉出疼痛,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不再保留知觉,只有意识依然清醒,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被两位警察拖向警车,他脑海中充满的只有警灯炫耀的颜色。

刘川第一次参加遣送科的押解任务时就喜欢上了这个颜色,那时他站在天监中心广场一字排开的警车囚车的前面,为车顶那片绚丽的光芒而心情激动。尽管这个颜色现在已不再属于他了,但那红蓝变幻的与豪情,依然美丽如故。

钟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