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薄的皓冷残月伴随着飒寒的幽浮白雪,如同为世间谱写的哀卷,哗哗烁烁,洋洋洒洒,激荡在这方院落之间。廊檐之下,昏灯之里,只剩下那抹娇柔美影一人,双手扣在胸口上那抹蝶花绚烂处,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倾泻而出的极致悲哀。
为世为今,最是心悦之人有所许,爱而不得恸人心。
泪水终于在那抹贵蓝浩气的衣裳消失后,不争气地一大粒一大粒从眼眶滚落。深宫残忍,深宫冷寂,东璃澈说的那些她何尝不知?人人都道皇族至高无上,是百姓敬仰的存在,但又有几人能探清,一座座雕梁画栋下的罪恶,一排排红墙瓦檐中的悲剧。
她在这深恶痛疾的污浊风气颤颤巍巍活了好多年,若无皇兄庇佑,她怕是早已丧命在了那群独尊血脉的老臣棍棒之下!但是十岁那年她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帘后的一眼看尽,她便念了他九年。
他……却念了旁人九年!
九年……
花淳安眸光一滞,悲色一凝。
寝卧。
一袭深蓝华裳长摆褶皱地垂落在地面,玉冕半束的冠发倾披在肩臂间,面前的地上是一个上了锁的银箱子,上面雕饰的繁琐花纹似乎在昭示箱子里物件的不凡。
他望着这箱子,似乎能听到外面不远处的嘤嘤抽泣。
那双原本坚毅的湖眸中,忽地掠过几分不忍与犹豫。
若不是她呢?
若不是她,自己岂非将一个无辜女子伤了个透,而且彻底断送了跟永昼国之间的联姻,宫浅岚也势必会把这笔账记下来,来日慢慢跟他算。
单单因为心中某个多年来追云逐雾的执念,却威胁到了两国之间的交好关系,这种取舍摆在身为寒阙王的他面前,是多可笑?
父皇会怎么看自己?怎么放心将太子之位交给他?
那只准备从袖子里取出钥匙的手,停了下来。东璃澈将盒子从地上捡起来,放回到一处隐秘的柜门后,盖上一块红色垂花绸布。又从桌案上取过墨台毛笔和宣纸,走出门外。
薄纸轩窗透进来的淡淡月光,洒进那双眸子,原本犹豫的眼神深处,散发出几分深不见底的浓墨之色,携藏着一缕阴谋,一缕狡诈,一缕谨慎,一缕掌控全局的气势。
是的,这种取舍,没有必要。
闭门,毫不犹豫地走出。
琼华苑,东北角。
比起院落中四处密布的幽篁小径而言,这可谓是全府视野最开阔的地界儿,周围没有一点儿植物和建筑阻碍,像一个小广场,中间矗立着一座巨大高台。
这是座覆斗状青砖石砌成的高台,左右都有阶梯通向顶端。许淮闻和雪清婉循着一处阶梯登上去,不由都被高台顶部的摆件弄得有些震惊。
高台中央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铜制浑天仪,四只青爪盘龙共同托起一颗空心圆球,圆球镶嵌盘绕着星宿、黄道、赤道,错综中又暗含规章,带着几抹神秘与庄严的气势,仰视着飘雪的浩瀚夜空。
在这浑天仪的周围,还有几种小型观天工具,譬如四游双环的简仪,跟嵌在地中圆锅似的仰仪,以及一条巨大的刻度量天尺。此时都已落了些薄雪,更显得高深莫幻,精致精美。
两人一面啧叹地观赏,一面绕过这些仪器,来到高台边儿的阑干前。许淮闻依旧一手揽着雪清婉,一直不曾放开。她也知道自己挣扎不开他的手臂,便不再做无用功,任他揽着,正好当个天然暖炉。
凉寒冬夜,落雪如华。
“昼参日影,夜观极星,以正朝夕。东璃澈竟送你了一个观星台,果真大手笔。”二人背倚阑干,雪清婉的目光扫过那一个个被朝廷当成观天前沿的奇妙仪器,心里喃喃道,我要啥时候这么有钱,就把琼华苑给盘下来。
许淮闻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像雪中淡淡盛放的茉莉,轻薄寡淡,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