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繁心里冷笑了几声,把那份记录随意地折了折,藏进了袖子里。
于广道将其视若珍宝,仿佛把一生名誉和前途都押在上面,但陆成繁却丝毫不重视。待会离开后,回去隐蔽住所的路上,万一发生内急,他会毫不犹疑地用它做擦批股纸。
因为陆成繁知道,岑国璋如此奸猾的人,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战略部署上交给兵部。而今的朝廷,内阁阁老们才议过的事,不用一个时辰就能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兵部就不用说了,比四处透风,消息满天飞的香薰楼好不到那里去。
岑国璋要是那种迂腐愚忠之辈,怎么会创下这么大一番事业来。
“于兵部,我手底下有些生意,需要兵部堪合,不知老兄你能不能高抬贵手,赐下几份来。是空白的啊。”
当时于广道的脸变得刷白的,意识到这才是陆成繁找他的真正目的。
兵部堪合,非常神奇的东西。有它可以一路住驿站,不用掏一个铜板。有它,商旅一行可以挂上“军务采办”的旗号,免税免查。有它,两三千守备兵可以跨省调拨,还能从沿途府县获取粮草补给。
如果是太平时月,于广道可以大大方方地做番顺手人情。可现在如此敏感时期,兵部堪合能够发挥出意料不到的作用。尤其讨要它的人还是鼎鼎大名的反贼。
于广道思前想后,背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陆成繁也不着急,就是静静地等到。足足半个时辰后,于广道最终还是屈服了。
想到这点,陆成繁嘴角的得意之色更浓,心里对隋黎檀的鄙视也更重。你都上了贼船,居然还想着下船?背着我找的那些人,都是朝廷“忠义之士”,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
只是上船容易,下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变黑的人,是洗不白的。聪明卓绝的大侄子,居然犯了糊涂。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对坐着,车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年轻的隋黎檀终究沉不住气,出声打破了眼前的景象。
“世叔,我们这番活动,会不会惊动内班司和都知监?”
陆成繁哈哈一笑,“贤侄放心,你我见得这些人,绝不会是内班司和都知监的人,也不会糊涂到向他们告首。只是这些人中,有没有军情局和保密局的人,老叔我就真的没把握了。”
隋黎檀眼睛猛然间瞪圆,岑国璋的人?他忍不住细细琢磨起陆成繁话里的话。
马车出了朝阳门,消失在茫茫原野之中,在它身后,是一座繁华喧闹的京师。随着日子逼近,显得更加热闹。
正弘帝的万寿节就要到了。有传闻,皇上要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正式册立皇七子荆王为太子。
提前半个月,京师里的大街小巷,华灯高挑,无数的红色宫灯在各家各户的屋檐上升起。只是官宦权贵人家兴高采烈,普通百姓家却在暗中骂骂咧咧。
自己掏钱给君父祝寿,虽然是做臣子的本分。可是对于扣着几个铜子过日子的大多数百姓们而言,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开封就藩的寿王也来了。年前他就上奏,请求进京来为皇上祝寿。寿王在奏折里说自己年事已高,这两年身体日渐痹痛,不知道还能回几次京,见几次皇上的面。
情真意切,字字滴血,皇上感念与此,所以特恩旨准允寿王进京。
各藩司的贺礼也陆续送到京师,就连沦陷部分府县的江南藩司、浙江藩司和金陵留后府,都送来有贺礼。
如此看来,天下还是太平盛世,皇上还是中兴明君,些许瑕疵,可以视而不见。
万寿节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册立皇七子为太子的事情也如众人意料地发生了。
晚上是大宴全臣。在职的、致仕的、荣养的,凡是在京畿附近的,还能喘气能开口叫万岁的,统统被请来,安排在乾清门前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