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来到司徒府,杨彪已经在后堂备好了茶水,就等着荀彧。
一见面,他看了荀彧两眼,嘴角撇了撇。
“听说你昨天与天子谈得不好?”
荀彧点了点头。
“主要是因为什么?”
“对文和质的观点无法统一。”
杨彪笑了,拍拍荀彧的肩膀,示意荀彧入座。“文若,我猜你就会坚持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坚决,天子面前,亦不肯缓颊。”
荀彧反问道:“杨公以为,我应该缓颊么?”
“君子治国,当问根本。只要根本不乱,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荀彧立刻沉下了脸。“杨公此言,恕我不能认同。礼乃儒门立身之本,自然也是治国之本,岂是可以商量的?”
杨彪摆摆手,示意荀彧不要激动。“文若,夫子有言,吾道一以贯之。这个一是什么,是礼吗?”
荀彧顿时语塞。
“吾道一以贯之”的“一”究竟是什么,儒门一直未有定论,也不是他和杨彪能辩得清楚的。但这个“一”不是礼,却没什么疑问。
在孔子那里,礼固然重要,却肯定不及仁。
当然,这个“一”是不是仁,也是有争论的。《论语》原文中,曾子的理解就是“忠恕”。虽说这句话出自《里仁》篇,也可以理解为忠恕即是仁,但毕竟没有明说,还是有争论空间的。
儒门的学术就是这样,很多事情看似很确定,但细想起来,却又不是那么确定。
关于礼,儒门有个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观点,即孔子重仁,孟子重义,荀子重礼。荀子在最后,名声也最差,很多人都不愿意提他。
原因也很简单,他有两个法家弟子,将他提倡的礼向前推了一步,变成了法。
这一步迈出去,性质就变了,很多人甚至不认可荀子是真正的儒生。
见荀彧发愣,杨彪同情地摇摇头。荀彧很聪明,但他施政河南,公务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未必有时间关注相关的讨论。与之相比,司徒府对这样的问题就讨论得比较深入,早就过了文字分歧的阶段。
换句话说,荀彧在学问上已经落伍了,还固守典籍,跟不上实践的变化。
“除了礼法,有没有和天子谈些其他的,比如西域的事?”杨彪不想一开始就谈得太僵,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家那小子在西域很威风,数万鲜卑人都听他的指挥,就连大月氏、小月氏都对他赞许有加。”
荀彧笑笑,聊了一些。他虽然和天子没说多少,却听荀文倩说过一些。稍微有些遗憾的是,他本想向天子打听一些关于罗马皇帝的事,却因为话不投机,最后也没好提。
“司徒听说罗马的事了吗?”
“你说哪方面?”
“听说罗马出了一个新帝,名为塞维鲁,是一个外族武夫……”
“知道,知道。”杨彪一听,就连连摇头。“那罗马终究是蛮夷,连该有的防范之心都没有,居然被一个奴隶篡了位,真是可笑之极。”
“我还听说,这塞维鲁的经历与董卓相似,原本是一名边将,后来拥兵自重,又以武力争取帝位?”
杨彪反倒有些诧异。“还有这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荀彧很失望。“杨公,如此良机,岂能疏忽。”
“良机?”杨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荀彧的意思,随即笑道:“你是打算借此机会为党人正名,还是想为儒门发声?文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干。”
“为何?”
“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但罗马不过是蛮夷之国,岂能与我大汉相提并论?天子虽然对儒门的某些做法不满,却也没有否认儒门的价值。你又何挖空心